五城兵馬司更是連夜清理混入城中的流民乞丐,有一個抓一個,全進了大牢。
似乎是算準了這是一個好日子,雪過初晴。
當陽光照射在宮門的那一刹,宮門緩緩打開。
一隊銳士率先走出,披堅執銳在前開道。
後面是如林的儀仗,大傘如蓋,旗幡似柳,足足延綿半裏,鳳辇才徐徐駛出。
鳳辇珠光寶氣,緋羅輪衣,絡帶、門簾皆繡雲鳳,頂有金鳳一,兩壁刻畫龜文、金鳳翅,極盡奢華。
六匹白駿無一毛雜色,似雪山精靈,動作幾乎整齊劃一,不疾不徐。
鳳辇之上,有一婦人紅唇似血,肌膚就如芳華少女那般白皙雪膩,身段玲珑有緻,柳葉眉絲媚眼,若忽略她身上的霞帔鳳冠,乍一看還以爲哪家院館的花魁呢。
此人,正是當今聖上的乳母。
客氏,已逾徐年,卻宛如少女一般。
她恩榮正寵,雖無皇太後之名,可這禦賜銮駕,卻與皇太後無異,稱“奉聖九千歲夫人”。
車辇寬大,四周置有火爐,客氏撫額小憩,四名宮女貼身伺候。
車辇兩側,還分立四人,皆是面白無須。
其中三人是太監,看似垂垂老矣,可若是開了天眼就能發現,此三人金光護體,精氣如龍,腳步落下,幾乎聽不見聲音,赫然是修煉有成的内廷高手。
而第四人卻是一個豐神如玉的男子,皮膚白皙,劍眉入鬓,一身白衣是風流倜傥,也就比追書追到這的各位看官老爺差那麽一點點。
男子嘴角挂着笑,四處瞧人臉,眸中泛光。
車架徐徐,駛入城中。
百姓紛紛跪地回避,許多聞訊而來的官員烏央烏央的的跪地而拜,大呼“幹娘好”、“客奶奶吉祥”之類的話。
谄媚之相,令人作嘔。
然客氏卻饒有興趣的睜開眼,微笑道:“賞!”
宮女應聲,打開木盒,裏面金光一片,竟然全是金豆粒。
一把金豆灑出,衆官員歡呼雀躍,全都彎腰去争搶那金豆粒。
奉聖夫人賞賜的金豆,可不僅僅是金子那麽簡單。
這叫“升官豆”,有了這些金豆子開路,銀子才能送到奉聖夫人那,銀子給到位了,就能升官。
這是比任何路子都快的捷徑。
然而豆子終究不比人多,官員互相拉官袍扯官帽,就如地痞流氓鬥毆一樣擁成一團,許多人連官袍都被扯破了。
客氏見狀,“咯咯”的笑出了聲。
甩開衆官後,車辇駛入大街。
就在這時,街上忽然呼喊起來,幾十名流民竟不知從哪裏冒出,沖破阻攔攔在了駕辇前。
衛士急忙将這些人團團圍住,刀劍出鞘就要砍殺。
“我乃朝廷命官!”
流民群中,一聲大喝止住了衛士手中即将落下的利刃。
鳳辇急急停下,客氏微微一頓,險些震落鳳冠,眸子再向前看去,臉上笑意凝固。
全場一片死寂,街道不少京城老炮兒吓的臉都白了。
就連持刃衛士臉上都生出了懼意,護衛不力,一旦奉聖夫人怪罪下來,輕則流放九邊,重則押送飛魚衛昭獄,生不如死。
流民群中,瘦高的男子手舉令牌走至前方徑直跪下,高聲道:“我乃兖州谷縣主簿李忠陽,谷縣饑荒,百姓易子而食,今驚擾奉聖夫人鳳駕,罪該萬死。然谷縣生民實慘,鬥請奉聖夫人上達聖聽,開倉赈災,給谷縣百姓一條活路。”
話說完,他連連磕頭,每一下都用盡了全力,很快額頭便殷紅起來,身後數十名流民也一同磕頭。
客氏看了大街烏央烏央的百姓一眼,正了正身,聲音帶着慵懶和絲魅:“李主簿爲民請命,忠心可嘉,起來說話吧。”
瘦高男子連忙拭去額頭鮮血跪直了身,從懷中掏出書信,與令牌一起舉過頭頂,“謝奉聖夫人開恩,下官驚駕,不敢平身,現有谷縣災情簽書一封,可證災情。”
“呈上來~。”客氏聲音依舊漫不經心。
有太監急忙上前接過令牌和文書,仔細檢查一遍,确定無異,這才走到車辇前展開。
隻見上面按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竟是一封血書。
客氏掃了一眼,緩緩道:“李主簿,本夫人乃一介婦道人家,不涉政事,這等災情自有朝中諸位大臣處理,你的血書本夫人會代爲轉交。”
話說完她看了駕旁的俊朗男子一眼,俊朗男子爲不可察的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
“謝奉聖夫人隆恩,谷縣十萬百姓終于有救了,謝奉聖夫人隆恩!!”李忠陽面色激動,再次磕頭。車駕緩緩啓動,李忠陽帶着一衆流民移至路旁,一直磕頭到車駕遠去。
“李主簿是吧?”
一道聲音響起,李忠陽這才發現俊朗男子。
“本官乃奉聖夫人侍從,方才人前不便多言,谷縣災情還想請李主簿詳細說說,請随我來。”俊朗男子微笑道,其聲音似乎帶着某種魔力。
李忠陽頓覺心中踏實,愣愣的點頭,帶着身後一衆人跟随俊朗男子離去,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偏僻所在,有兵丁早已把住四周。
李忠陽看了看左右,面色疑惑的拱手:“這位大人,這是什麽地方?”
俊朗男子微微一笑,道:“什麽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想向各位借一樣東西。”
“借東西?是什麽?”李忠陽更疑惑了。
“借你們的臉。”
俊朗男子臉上浮現陰森的冷笑,話音落下,隻見他大袖一甩,數十張繪着獠牙鬼頭的手絹便朝李忠陽一衆人臉面蓋去。
下一刻,慘叫聲響起,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不多時手絹飛回,數十具無臉屍倒地,睜着眼睛死不瞑目。
“哼哼。”
俊朗男子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餘音傳回:“趕緊埋了。”
“是!”
衆兵丁應聲,竟無人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