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持續了數日的大日，究竟要何時才能撥開雲霧見日明。
踏踏踏——
徐沅走在前往皇宮的甬道之上，同行者無一人。
徐沅走的很慢，偶爾駐足回首，看樣子是在等什麽人。
兩側不斷有官員經過，但他們盡皆不敢靠近徐沅，生怕一個不注意自己就會受到牽連，被抓進大理寺。
停在朱雀門的門外，徐沅停下了腳步。
不多時，顧秋書出現在了徐沅的視野内，見徐沅站在這裏，走上前來停住了腳步，眼神之中似乎略有所察：“怎麽，在等人？”
“這幾日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但是沒有時間，所以想找人問問。”
顧子衿在回頭看向走來的官員：“那我先去了。”
“好。”
待顧秋書離開，徐沅又先後碰見了司馬流雲沈林之陸尚書等人。
除了陸尚書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以外，倒是挺和諧的。
不過徐沅有點好奇，怎麽就沒把陸尚書也給抓起來呢。
可能是刑部牽扯不到這些案子吧。
靖王徐沅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到了。
正當徐沅考慮要不要繼續等下去的時候，柳公明出現了。
他也是一個人，不過與徐沅的一個人不同，徐沅僅僅隻是一個等他，可柳公明的身旁确實真的隻有他一個人。
“柳大人。”
柳公明眼睛微眯：“徐大人站在這朱雀門外，可是在等本官？”
徐沅伸手邀請與柳公明同行：“上次與柳大人交談過一些東西，這次略有頓悟，想要與柳大人在聊聊。”
柳公明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然後跟徐沅并排向着太和殿走去。
“徐大人想跟本官聊什麽？”
徐沅一邊走一邊擡頭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柳大人覺得這天空還有下雨的意思嗎？”
“恩……”略微思量片刻，柳公明開口：“風雨過後，不光能看見彩虹，還能看見萬物新生，若是再下雨，怕是就要在等雨晴。”
“所以就是不會再下了？”
“這可說不好，天氣多變，說不定下朝之後就雲過天晴了。”
“那就好。”
柳公明搖頭一笑：“徐大人莫不就是來跟本官讨論下不下雨的？這本官哪懂啊，得去找欽天監的術士。”
“可是研究的雨，并不一定全是雨。”
柳公明疑惑道：“那徐大人是？”
徐沅側目看向柳公明，低聲詢問：“記得上次柳大人跟我聊了一下護國公的事情，本來我還詫異，可我這幾日忽然想明白了。”
柳公明頓住身子，左右瞧了瞧，看樣子是在怕周圍的官員把話聽去傳到永甯帝的耳中。
見無人跟在身側，柳公明笑道：“徐大人說笑了，上次本官就是随口提一嘴，不用在意。”
“哦？是嗎？”
徐沅挑了挑眉，直言不諱：“可是我覺得柳大人有些話說的很對。”
“呵——”柳公明身子微動，開始繼續向前，直到徐沅話音繼續落下，他再次頓步。
“我與護國公很像，現在轉念一想我也這麽認爲了。”
“徐大人慎言。”
“這裏又沒有别人。”徐沅前後瞥了一眼距離二人遠遠的官員們，毫不在意的攤了攤手。
柳公明沒有回話，徐沅則走上前來到與其并列的位置。
“有很多東西還需要都察院幫助，柳大人可查清楚了？”
徐沅話音一轉，話題直接又從護國公那蹦到了都察院。
可柳公明似乎心知肚明，直接接話道：“大理寺提供的東西确實有用，可光靠這些……你們扳不倒靖王，太子殿下哪裏都很好，很優秀，但他有一點不适合做帝王。”
“所以柳大人是覺得靖王比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更合适？”
柳公明搖了搖頭，腳下步伐微動，轉頭對跟在身側的徐沅說道：“老夫爲官也有三十多年了，貌似跟薛大人護國公還有殿下都是一個年代的人。”
“哦對了，靖王爺我們認識的也許久了，剛開始他不消停的那幾年，還有護國公壓着，他掀不起什麽風浪，後來護國公沒了，我老隔三差五參他一筆，陛下也不管不問，久而久之，這作爲臣子的心都寒了。”
徐沅若有所思：“所以柳大人依舊打算做一名……無功無過的禦史？”
“哈哈哈。”柳公明擡手在自己與徐沅的胸口比劃了兩下，随後笑道：“做了禦史，哪分什麽功過？你我身爲臣子，所做之事，無非上爲君王，下爲黎民。”
“那柳大人覺得自己做的，恩……怎麽樣？”
柳公明歎了一口氣，語氣中忽然多了一絲憂愁：“我與護國公很早便見過面，那時候本官還不是官，就是一個寒門出身的學子，進京趕考途中遇見了土匪，正巧碰見了歲數約莫也就不到十歲的護國公，是他救了我。”
“哈哈，老夫至今都還記得，少年一人敵數十位匪徒的風姿，如此年少便意氣風發的男子，直接便映在了鄉野出身的孩子心中。”
“後來得知少年是護國公，本想在高中後登門拜訪，可人言可畏，怕有心人猜忌，當然也許是因爲出身的問題，也不是十分自信，老夫除了先前救命跟護國公說過一句謝謝後，便沒有機會，後來出仕聽聞護國公造反……”
徐沅感覺柳大人的聲音發生了一些變化，整個人的身子也開始顫抖起來，趕忙上前攙扶住他。
“老夫悔啊！凡出仕官員未得宣召，不得進京，到底是沒有見到護國公大人的最後一面，唉，說不定護國公大人都已經忘記了當初救下的書生了。”
“柳大人節哀。”
柳公明搖了搖頭：“我本想在歸京之後，替護國公大人洗刷冤屈，可陛下似乎對這件事情格外的在意，禁止朝臣讨論，違者領六十廷杖，我本欲執着勸谏，可奈何家中尚有老母，不能不管不顧。”
“渾渾噩噩度過了許多年，前些年老母病逝，老夫守孝歸來，本打算用一條老命血濺太和大殿！可轉念一想，沒有意義。”
“後來薛大人找到了老夫，說要與老夫一起匡正這朝野，老夫本不屑一顧，認爲這朝廷已經歪了，我等大臣雖有心而力不足。”
“可徐大人的出現，似乎讓老夫又看到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