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沒有反應,靖王便站了出來,“陛下,微臣認爲,太子殿下似乎有些過于袒護行兇者了。
以我大景律法,已是證據确鑿,人證物證具在,徐沅根本無法證明自己清白,臣建議将其問斬。”
陸尚書與劉國公加上大殿一半的人站了出來,向陛下請求問斬徐沅。
永甯帝看了一眼沉默的薛甯,剛想問一下薛愛卿以爲該如何處理,結果平常上朝經常不說話的司馬流雲開口了。
“陛下,微臣以爲,徐沅并非大惡之人,而是心懷天下之人。”
司馬流雲的話語中似乎帶入了儒家的氣,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的格外的清晰。
陸尚書直接反駁道:“以司馬祭酒之意,徐沅不是大惡,還是大善?”
司馬流雲點了點頭,“正是。”
“笑話,證據确鑿,人贓并獲,死者家裏五六人皆是死自徐沅手拿樸刀,逃出來的受害人見到徐沅殺了婦人,一掌斃命,婦人身後也确實有徐沅所學武功的掌印。”
司馬流雲笑了笑,淡淡的說道:“老夫沒有見過死者,也沒見過徐沅,不知道中間留有什麽陷阱,但老夫知道,徐沅定是被人陷害。”
朝廷上被司馬流雲堅定的話語給整迷茫了,因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名老儒生如此肯定的反駁一個人,難道真的有隐情?
陸尚書見司馬流雲這麽确信,難道有什麽蹊跷,不由将目光投向靖王,可是靖王并沒有理自己,于是直接開口道:“祭酒爲何如此清楚?”
司馬流雲整理了一下衣襟,坦然道:“若是能寫出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風雨不動安如山的人,能是歹人,那老夫這一輩的書,當真是白讀了。”
司馬甩了甩袖子,似乎不屑在于群臣們辯解,徐沅,老夫能爲做的隻有這些了,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什麽,這詩,如此胸襟啊,我也覺得...”
“人心難測啊,誰知道他...”
“是啊,那可是七八條人命。”
順風而倒的群臣們顯然不太在意司馬流雲剛才說的詩,他們在意的是誰能在接下來這場辯論中取得勝利,僅此而已。
薛甯呐呐自語,思緒回到了顧秋書跟他說大理寺來了一個有趣的小子的那一天,他竟然在正心樓的正心中,口吐狂言,想要讓這天下歸一。
一開始薛甯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但在越來越多的接觸中發現,徐沅雖然生性跳脫。
但正義感十足,尤其孤身闖入明教的那股勁,那股勁他隻在年輕的自己與之前的顧秋書身上看到。
可是徐沅真的成功了,他勇敢,善良,嫉惡如仇,而且十分好學,不會騎馬,僅僅幾日便可輕易駕馭。
薛甯偶爾看見他跟着坎丁部的執事們學習,偶爾看見他泡在卷籍司學習,在街上幫助百姓解決問題。
他沒有别的當官的跋扈,薛甯認爲,徐沅就是被上天派下來拯救這肮髒惡臭的朝廷的人,這朝廷薛甯已經呆夠了!
陸尚書的喉嚨微動,瞥見了靖王給自己的示意,眼神變得陰狠,開口道:“陛下,光憑一首詩司馬祭酒未免也太果斷了吧,這詩代表不了人心,微臣調查到了徐沅謀殺朝廷命官一事,還未禀明。”
“陸愛卿可知道徐沅謀殺了誰麽。”永甯帝嘴角的笑意愈發的明朗。
“禀陛下,官員的名叫錢浩,想必陛下了解。”陸尚書緊緊地咬住嘴唇,将錢浩的名字吐了出來。
群臣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議論了起來,永甯帝瞧了一眼低着頭的靖王,問道:“陸愛卿怎麽得知的。”
陸尚書跪倒在地,悲痛的哭訴道:“陛下,微臣的屬下有一親戚那日就在富江樓,聽到了錢浩的呐喊,說徐沅,我是聖上密衛,你敢殺我?他就是那被名受害者,微臣本想帶其将消息禀告陛下的。
可是徐沅竟然打算滅口,微臣現在已經将人保護起來,隻要陛下相見,現在就可以召進來。”
“殺聖上的密衛啊,好大膽子。”
“是啊,還殺人滅口。”
“沒想到啊,寫出了這詩,内心竟然如此的陰暗。”
在群臣的議論聲下,沈首輔的眼睛眯眯了,薛甯沒有說話的打算,那自己也就沒有理由站出去,可能徐沅已經被抛棄了。
“将人帶進來。”永甯帝對着王福海吩咐道。
王福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用尖銳的聲音喊道:“将受害者帶上來。”
半晌,兩名宮廷侍衛,将那名從徐沅手中逃走的受害者,帶了上來。
受害者跪在大殿上,直接行禮道:“陛下,草民趙六,那日在富江樓與人議事,突然爆發了大戰,在驚吓中,草民找了一個地方躲了起來。
聽見其中一人說道徐沅,我是聖上密衛,你敢殺我?沒想到讓其發現,好在其似乎有些脫力,讓卑職跑了。
草民吓破了膽子,這才于前日找到陸尚書彙報,陸尚書答應昨日帶草民面聖,可是...可是昨日他竟然...竟然殺了草民全家,嗚嗚嗚。”
受害者說完後,便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薛甯内心冷笑了一下,一個草民第一次見聖上竟然能做到如此的冷靜,怕是内心已經演練了數十遍。
靖王眼神縮了縮,因爲薛甯還沒有開口,他究竟在合計什麽,馬上就是死局了,“陛下,謀殺朝廷密衛,爲死罪,微臣建議将徐沅問斬。”
“請陛下将徐沅問斬。”其他的朝臣也站了出來,紛紛應和道。
李承哲與司馬流雲站着朝堂上五分之三的人站出來,想讓徐沅被問斬,他們當真是想讓徐沅被問斬麽。
永甯帝的眼皮微微的顫抖,問向了殿下的薛甯,“薛愛卿,有什麽看法。”
薛甯面色不變,站出來開口道:“徐沅行兇殺人,證據确鑿,依大景律法,理應處死,但臣有幾個問題想問受害者。”
“準。”永甯帝也沒想到薛甯能輕而易舉的放棄徐沅,想看看他能問出什麽。
薛甯在諸臣與陛下的目光下,緩緩出列,看向跪倒在地的受害者,問道:“你是什麽修爲。”
受害者低着的頭緩慢擡起,眼神有些詫異,顯然沒有意識到薛甯會問自己這話,彩排裏沒有啊。
看了眼陸尚書,在陸尚書淩厲的眼神下,緩緩道來:“養神境中期。”
“可有修習身法?”
“不...不曾。”
薛甯嘴角一笑,放到靖王的眼裏卻異常的詭異,他不明白薛甯在打什麽算盤。
隻見薛甯轉身對陛下說:“陛下,微臣問完了。”
永甯帝的眼睛緩慢了閉上,然後瞬間睜開正色道:“好,徐沅謀害朝廷密衛,罪大惡極,死後殺人滅口,其罪可誅,三日後菜市口斬首,以儆效尤。”
“陛下聖明。”群臣躬身敬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