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錢召勝,添爲猿意拳第二十七代教頭。以前在黑山城中也闖出過一些名堂,和其他幫派火拼受傷之後便在這兒支起這個面攤,替幫會網羅招攬像您這樣的江湖豪傑。”錢召勝在髒兮兮的圍裙上擦擦手,沖淩遲鄭重抱拳道。
“原來是錢教頭當面,幸會幸會。”淩遲第一次身處這種混亂無序的環境,好似如魚得水一般心情非常不錯。
“我猿意拳能在黑山城立足二十七代,其含金量自然不用和您細說。雖然隻是在外圍地區稱雄稱霸,但在江湖上還是有幾分名氣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錢召勝老臉揚起幾分驕傲,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我若是當場拒絕,你老人家會不會從懷裏掏出一支響箭,召來千軍萬馬将我擒拿至貴堂之下?”淩遲取出一小壇神州大陸土藏老酒,滿滿的斟上兩碗,邀錢召勝一起來飲。
後者輕嗅一番,目露欣喜之色:“壯士此言差矣,我等又豈是那等強買強賣之輩,世間緣起緣滅都講究一個自然,您若是有意來我猿意拳,我等自然喜不自勝。若是不願,咱也不強求。”
錢召勝人老成精,又是精通人情往來之人,就算心裏有想法也不會讓人當面看出來。
更何況,他能在黑山城這種強人彙聚之地活到現在,自然知道什麽人能惹,什麽人惹不起。
神州老酒的味道香醇濃厚,清澈的酒漿中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青色漣漪,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甘冽清爽的氣息迎風撲面而來,聞一口都覺得神清氣爽。
這酒還是武耀去往鶴縣之前特意給淩遲準備的,皇家窖藏幾十年的老酒,經過時間和泥土的沉澱,其中辛辣早已消失,隻剩下醇厚的濃香。
“嘶!您竟有此等美酒,老夫今日确實走了大運啊!”錢召勝剛想坐下,突然看了看桌面,彎曲下去的膝蓋又馬上彈起。
立馬回到案闆前切了一大盤子醬鹿肉,又添置了好些菜蔬,這才一并端上來與淩遲佐酒。
“您也嘗嘗老夫的手藝,這條鹿腿上的腱子肉可是用家裏的老醬湯醬足了火候。雖說青花鹿十分普通,其中滋味兒卻一點不缺,用來佐酒最爲合适。”錢召勝将鹿肉推到淩遲面前,示意他不要客氣,自己也端起酒碗先嗅再飲,表情十分滿足。
“好酒好酒,老夫第一次喝到如此香濃的酒漿,敢問這酒可有名字?”
淩遲撚着一條紋理分明經絡串聯的鹿肉塞進嘴裏,搖搖頭道:“自家釀的酒,當下就剩這些了。”
剛醬好的鹿肉噴香四溢,咀嚼幾下便口齒留香。
淩遲連吃了三條,便停箸不食。
和錢召勝慢飲幾碗酒,聽他介紹黑山城中能叫得出名号的各方勢力,随後也打聽到了能辦髒活之處。
兩人剛放下酒碗,街道另一頭的厮殺也接近尾聲。
看威武會幸存下來的一衆人馬傲然的模樣,應該是他們赢了。
大部分人身上的制式白袍都被染得血紅,上面有自己的血,也有截江幫留下的,後者一身紅衣倒是看不出來。
天上‘神仙’們的厮殺比地面更早結束,迫于黑山城各大勢力的俗成之約,高階修士們不允許随便對凡人出手,否則凡人一旦死光,那些髒活累活誰來完成?
兩幫人厮殺結束,各自忙着爲自家同門包紮傷口收斂戰場,死掉的人躺在冰冷破碎的石闆路上,殷紅的血淌了一地。
“重傷之下必有勇夫啊,威武會林魁首敢許下重利顧慮弟子們賣命,他能赢也是理所當然。”錢召喚輕歎一聲,望着截江幫衆人互相攙扶着離去,精明的眼神中有迷離,仿佛看見未來的自己。
“這十幾個商鋪有如此之大價值?引得神火境修士親自出手厮殺?”淩遲大爲不解,神火境是修行到第二階段的出發點,在修行界中應該頗有地位才是,怎會爲了區區十幾個鋪子舍生忘死。
“袁兄弟有所不知啊,這十幾個鋪子都是販賣修行資糧之所,兌換靈石、法器符箓、運氣好甚至還有能直修合道的上品功法拍賣。雖說離城門近些,那也是上面故意針對剛進城的新人還有膽子大的旅人。”
“這十六家鋪子嚴格意義上屬于神煞幫,每月收益的九成都歸神煞幫所有。截江幫和威武會的上級宗門爲了隻是那一成的分潤.......”錢召勝低聲介紹道。
“神煞幫?”
“對,神煞幫是這一片所有幫派宗門的上級,他們隻管每月上供的數量,餘者不論。
“供品有哪些?”
“修行資糧也可,金銀财貨也收。”錢召勝拍了拍大腿:“戰奴藥奴也在其列,貌美的婦人公子自然不可或缺。”
淩遲點點頭,供品的種類和他想的差不多。
不多時,紅白兩方人馬各自退去,四周的嘈雜聲一下消失的幹幹淨淨。
兩幫人前腳剛走,一夥推着闆車的奇怪隊伍出現在街頭,其中老弱婦孺皆有,還穿着同樣的制式服裝,灰撲撲的衣衫上繡着‘血蓮幫’三個小字。
一輛輛闆車停下街邊,衆人中的勞力最強的婦人一齊下手,也不需要人教,直接将糾纏在一起的敵我雙方扒得幹幹淨淨,再順手扔在闆車,最後運出城去。
前面将屍首運走,跟在後面的老弱孩童還是潑水洗地,将地上粘稠凝固的血水沖散,再用工具推到街道兩邊的陰溝裏。
無數桶石灰水潑下,再用大刷子來來回回刷地,現場濃郁的血腥味頓時少了一半。
最後撒上石灰和一種散發怪味的綠水,大功告成。
整個過程隻用了一炷香不到,熟練至極。
這幫老弱婦孺十分熟練,臉上既無悲傷也無麻木,就像在重複做着一件非常普通的活計。
興許對他們而言,今天隻不過是平常的一天。
畢竟黑山城這座城池永遠不缺的就是殺戮和混亂,而隻要有殺戮,她們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