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林的身前，出現了一名灰袍老者。灰袍老者負手而立，正望着眼前一條川流不息的大河。
“來了？”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
楊林快步走上前，頭觸地面，向着灰袍老者拜了三次。
“霧隐門弟子楊林，拜見相裏祖師爺！”
灰袍老者轉過身，望向剛剛擡起頭的楊林。
“能走到這一步，你已經非常不錯了！”
“你認爲，什麽是道？”
聽到灰袍老者這個問題，楊林内心中就有些緊張起來。這個問題，非常的簡單，但又非常的難以回答。
楊林以前總是聽到，道可道，非常道。但是楊林很清楚，祖師爺需要的，不是這種玄而又玄的回答。
經曆過祖師爺小時候和築基時的事情，楊林知道，相裏祖師爺，不是高談闊論之人。
楊林沉思了一會，說道:“我認爲，道就是，遵循事物發展的規律。”
灰袍老者聽聞此言，贊賞地點了點頭，問道:“詳細的說一下。”
楊林指着面前湍流不息的大河，“比如這大河奔湧，一直在向着低處流動，這就是規律。如果順着這個規律來行舟，那就會非常的快，如果逆着這個規律來行舟，那就非常的艱難。”
“所謂倒行逆施，就是不遵循事物發展的規律。比如我曾經了解的一個世俗王朝，有個皇帝總想着繼續維持統治，掙紮了多年後仍然毫無結果，甚至最終被蠻夷替代，甚爲可惜。生老病死，王朝更替，都是自然規律。”
“所謂順勢而爲，就是遵循事物發展的規律。比如我從偏僻之地來到霧隐門，就是遵循了羅浔海内妖獸遷徙的規律，否則以我當時那麽低的修爲，怎麽可能做到築基期修士都無法辦成的事？”
“祖師爺走出傀儡之道，創立霧隐門，也是遵循了機械的規律。祖師爺您成功的将靈石與機械相結合，造出了各式各樣的傀儡，以傀儡證道。”
灰袍老者點了點頭，又問道:“如果隻是遵循規律，那還不夠，這世界有很多事，都需要改變，又如何做呢？”
“其實這些年，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楊林說道，“我認爲，應該是認識規律、分析規律、遵循規律，最後再改變規律。”
“所謂認識規律，就是認識到事物之間存在着規律，存在着内在聯系。分析規律，就是分析這些規律是如何形成的，然後通過遵循規律，掌握規律的力量，最終改變規律。”
“祖師爺您的傀儡，都跟很多妖獸類似。我想祖師爺您一開始，一定也造過一些奇形怪狀的傀儡，但是這些傀儡，一定都存在着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後來祖師爺您認識到傀儡制作應該遵循規律，所以造出很多如同妖獸身形的傀儡。”
灰袍老者注視着楊林，說道:“我倒是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那你說說，我爲什麽要把很多傀儡制作成妖獸的樣子？”
“爲了更好的發揮傀儡的能力，也可以換一種說法，能夠更好的節省靈力。這些妖獸，都是經過成千上萬年的進化，不斷地适應這個世界，漸漸地适應了這個世界的規律，與這個世界的規律融合在一起。祖師爺您把傀儡制作成妖獸的樣子，就可以更好地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律，這樣，傀儡在戰鬥時，就能以更少的消耗，發揮出更強的戰鬥力。”
“等祖師爺您掌握住這個世界的規律時，又根據自己的想法去改變一些傀儡，比如那龜甲傀儡，是祖師爺，您把龜甲的腦袋藏在了後面偏右的位置。”
灰袍老者輕歎一聲，“那龜甲傀儡，确實是我築基期時的傑作，好多年前的事了。”
“這個世界的運行，實際上正如你所說，是有着各種各樣的規律。修煉火系功法，需要去研究火焰的規律，修煉冰系功法，需要去研究冰的規律。等掌握住了這些規律，就可以在這些規律的基礎上，去創造，去改變這個世界。”
“今日你我所談，已經超出了修爲和靈力的範疇，看似對修爲提升毫無用處，但是卻包含着世界運行的根本。你能掌握住這些東西，将來的成就不會差的。隻是，你是如何發現這些的？”
楊林說道:“第一次，是一個叫金允兒的女子，她說起語言的規律，她很有語言天賦，那會我根本不理解，直到她完成了一個壯舉，我才明白，她說的是對的。”
“後來我加入了霧隐門，自己做了一個傀儡，呆頭呆腦的，完全沒有多大用。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開始結合祖師爺您留下的《墨經》第一卷，思考如何制作傀儡，這時才明白，其實傀儡的制作，也有規律。”
“由此延伸，我就知道，這世界上，其實一切都是有規律的。我以前曾經在一個叫靈獸宗的宗門待過，那時候，我就殺過很多的妖獸。每次擊殺妖獸前，我都會認真的觀察分析，找出這些妖獸的弱點，其實這就是一個發現規律的過程。掌握住了這些規律，遵循規律，所以我才能以弱勝強。”
“祖師爺您在奶奶墳墓前所說，是非常有道理的。明德宗隻在意修爲，這就是不尊重規律的表現。修爲是修士能力的重要一環，但不是全部。這個世界，爲利益，很多修士，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事情，那麽遇到糾紛時，不是說大家把修爲亮一下，誰修爲高就聽誰的，而是要看，誰能活下來，誰能殺了對方。”
“再後來，我就總結出了，這世上，遵循事物的内在運行規律，其實是最好的方式。對于規律的思考，并不是我突然想起來的，而是結合我這麽多年的經曆，一點點地總結出來的。”
“如果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從實踐中來。就像祖師爺，您制作出的第一把弩箭一樣，也是通過多次的實驗，找到了力的均衡點，發現了力的規律，從而将之運用。”
“哦！”灰袍老者輕笑一聲，“這些不是你提醒我的嗎？”
楊林說道:“其實哪有什麽我提醒祖師爺，這不過是祖師爺您對我的考驗而已。真實的那天夜晚，根本沒有楊林這個人，而是祖師爺，您将奶奶安置好以後，拿着弩箭沖出去，射殺了大量的妖獸，拯救了村莊。”
“你倒是聰明！這些年來的這些人，很少有能猜到這一點的。”
“我在這裏，等了那麽多年，終于等到一個像他的人。”
楊林有些疑惑不解，什麽是像他的人？
灰袍老者呵呵一笑，用手捋了捋胡須，“可以說我是他，也可以說我不是他。我隻是他的一縷分魂，被他安排在這裏，守着聚靈台。”
“你已經完成了他留下來的考驗！”
楊林面色一喜，“那就是說我可以使用聚靈台了？”
灰袍老者搖了搖頭，說道:“不管你完沒完成他的考驗，都能使用聚靈台。這才是他留給你的！”
灰袍老者說完，右手一揮，大量的灰色光點向着楊林沖來，轉瞬之間，便紛紛沒入他的頭腦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