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羅巴大地上,出現了一場移動的災害。
沒人知道那是什麽。
起初,許多城市廢墟、原野與山區中藏匿的幸存者,全都在同一時刻,聽到一種恐怖的聲音。
那是類似雷聲,卻更加迅疾,波及面更廣的聲音,它綿延不絕,比舊時代高速戰機的聲音更響,且高度不一,有時在天空的盡頭,有時又在大地上。
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道道恐怖的雷光,那雷光從不止息,撕裂夕陽照耀下的天穹,在歐羅巴大地上留下一道道恐怖的傷痕,引發一場場爆炸與大火。
從舊法蘭西中央區到法國西部海岸線,從加來海峽(多佛爾海峽)到盧森堡公國腹地,這種巨響與雷光綿延不絕,自法國中部高速南移,又自西南方向而起,向東北方向而去。
這些現象又不是規律發生的,經常在一息之間橫跨百裏,在相隔遙遠的地方造成連續爆炸與大地的破碎。
如果把歐羅巴地區當作一張地圖,這場災難就仿佛是有人用圓珠筆随意在地圖上點下大量密集的小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似是有微粒在做着不知疲憊的布朗運動。
歐洲大地之下,一座座堡壘城市全部同時進入緊急狀态,堡壘的統治者們猶如驚弓之鳥,惶然地交流着得到的信息。
但什麽信息也沒有。
他們隻知道,新歐羅巴共同體的首都與心髒,新巴黎,在日落之前,化爲烏有。
據說,那座城市遭到了巨獸的入侵,也有的堡壘聲稱,那裏發生了比巨獸入侵更恐怖的事。
但有什麽事情能比巨獸入侵更恐怖?!
……
德意志國境線以内,地下。
新柏林。
此刻,這座地下城已經切斷了與新巴黎之間的通道——不隻是在新柏林的出口,而是從新柏林通往新巴黎的整個通道,都已經被從這一邊炸斷、坍塌。
新柏林中央,地下城市政廳兼指揮中心,安全會議室内。
氣氛焦灼。
官僚與技術員們目不轉睛盯着會議室前方的大屏幕,低聲而快速地交流着。
羅伯·哈貝克坐在會議桌後,死死盯着大屏幕上那模糊的圖像,額頭滲出一滴冷汗。
他迫切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
實際上,新巴黎的陷落,讓歐羅巴剩餘堡壘的決策者全都懵了。
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與平民不同,每一位歐羅巴堡壘統治者,都知道黃金家族與獸群之間,那隐秘而堅固的盟約關系。
可以說,人類文明的現狀,就是皂人處心積慮策劃的結果。
它們,爲了實現了對全人類的終極統治,不惜扼殺文明的未來與可能。
但早在舊時代,皂人就幾乎已經控制了全球的媒體、學界、金融界、政界,以及由此延伸出的軍工體系。
幾乎。
因此,歐羅巴的統治者們很清楚,面對如洪水般不可阻擋的,皂人們的意志,尋求合作,甚至對其臣服,才是讓自己的權力主體——名爲國家的“羊圈”,得以延續的基礎條件。
因此,這些統治者在得知末日降至,人類文明将要進入堡壘時代後,第一時間便接受了皂人們的“邀約”,成爲了名義上的盟友,實質上的下仆。
跪得毫無負擔,心安理得。
畢竟,舊時代也是如此。
甚至在舊時代之前的舊時代,當神明的代言人還在與諸王角力時,皂人們便已經具備了黃金家族的雛形,以放貸人的身份,開始了對歐羅巴王室的滲透與控制。
但現在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皂人與獸群之間的盟約破裂了?!
黃金家族被獸群抛棄了?!
那巨獸會不會,打進來?!
以及……
“總理……”
哈貝克身邊,一位謝頂的部長顫聲問道:
“那、這個月,‘獻祭’還要繼續嗎?”
哈貝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倒不是他要拿腔作勢,而是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顯示器上——
那密布歐羅巴的地面攝像設備,部分無人機陣列組合而成的畫面。
那場正發生在歐洲大地上的天災。
在黃金家族的領導下,新歐共體是一個相對緊密的整體。
也因此,大量資源與信息都可以統一調配,共同使用。
由此,這間指揮中心才能看到從法蘭西南境到德意志北境的大量畫面,并統合分析。
哈貝克的另一邊,一位金發的女部長眉頭緊皺,對發問的部長呵斥道:
“什麽‘獻祭’,維克,注意你的言辭!
“那是‘出清直播’!是那些違約者應得的!他們要用自己的死亡直播,償還債務!”
“好的,‘出清’,‘出清’,德萊恩部長。”
名爲維克的謝頂部長掏出粉色繡着金線的絲綢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德萊恩繼續低聲快速地吐出話語,言辭疾厲: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往上送人!
“送得更多,更頻繁!把那些接近負債周期的也納入審核,那些沒有親人的,不會有人鬧的,也都列入名單!
“哈貝克大人,您還不明白嗎?
“隻有讓上面的……”
德萊恩伸出一根手指,顫抖着指了一下上面:
“……上面的巨獸吃飽了,它才不會打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