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層意識?”
深層意識。與地球不同,我們的星球是活的。
至少曾經是。
而我們都是它的孩子。
總之,擁有領導模塊的塞伯坦人,就擁有統治所有塞星人的合理性,也擁有名義上對塞伯坦以外所有殖民地的統治權。
傳說,得到領導模塊認可的人,一定是品德高尚,充滿悲憫與仁慈的人,即使不是,領導模塊可以讓他變得完美無缺,是最公正,最熱愛人民的統治者。
“神授的王者?你們真的可以……做到這種事?制造出完美的統治者?”
不。
用你們人類的話語表達,一派胡言。
如果加一點情緒色彩,放屁。
“……”
實際上,領導模塊隻是一個認證,它什麽都不是,它還可以在任何人之間傳遞。
在我看來,它隻是一個強化裝置。
而上一任在事實上統治塞伯坦的領袖,叫做禦天敵。
“聽起來你對他不太滿意。”
他做了不少事,以使得功能主義治理更加順利。
比如強化功能主義相關法案,削減底層塞伯坦人的能量配給,以及推動新的治安條例。
比如俱五刑。
“什麽?”
那是一種刑罰,摘除受刑者的感情模塊,移除四肢和頭顱,替換上象征着罪人身份的機械獨眼頭顱,以儆效尤。
如果以人類能理解的方式表述,你可以将之理解爲刺面與閹割的結合。
“……您,繼續。”
但反抗的火種也在孕育。
我們是機械與鋼鐵,但我們是生物,擁有感情。
而擁有感情,即使有無盡的壽命,也不會甘心永世爲奴。
可最高議會隻允許踐行功能主義理論,他們認爲隻有這樣,塞伯坦才會一直強大下去。
而且,在功能主義理論下,最高議會的所有成員,都擁有尊崇的地位。
永遠。
所以,每個塞伯坦人都必須各安其位,永世不移。
“但……沒有變化的世界真的能夠長期存在嗎?”
存在,因爲我們永不死去。
人類,恕我直言,你們根本不理解什麽是階級固化,思維固化。
你們沒有經曆過數以萬年,十萬年,百萬年計的凝固社會。
我不知道如果那種情況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麽恐怖的事,但最終,對最高議會而言,一個活着的恐怖終于誕生了。
那就是我們的君王。
或許之前的描述,會讓你以爲塞伯坦是一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實際上并非如此,塞伯坦議會并不隻懂得高壓,他們懂得權力的法則。
生殺予奪,隻有讓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給予他們有限的享受,他們才會對掠奪與死亡産生畏懼,進而服從。
所以,塞伯坦也有自己的娛樂,我們有自己的電視節目和夜生活,我們也會飲酒作樂,欣賞真人秀,以及……角鬥。
塞伯坦的卡隆大角鬥場在銀河系之間享有盛譽,其他星球的觀光團都願意出高價前來欣賞這裏的表演,在這裏,你可以看到最強大的生物如何戰鬥,如何沐浴在鮮血與死亡中。
塞伯坦的罪人會被投入到那裏争取自己的生機,雇傭兵與退伍的戰士會去博取榮譽、金錢與地位。他們會與強大的鎮暴機器人“鋼鐵百夫長”作戰,與不同星球的怪獸作戰,或者與其他人作戰。
就是在那裏,我見到了他。
那之前,卡隆從沒出現過那麽強大的戰士,他的力量和戰鬥技巧無與倫比,機械百夫長、違背功能主義原則的重犯、背德卻強大的組合者,甚至恐怖的機械昆蟲……一切敵人都在他面前俯首,或者死去。
而他的變形形态,十分……低劣。
他隻是一台鑽探機,是地位最低的礦工。
可他的意志如太陽般燃燒,摧垮了每一個敢于挑戰他的人。
他還是一位詩人,一位偉大的演說家。
在角鬥場,在街頭巷尾,他痛斥功能主義,他告訴我們人有權利不局限于自己的變形形态,他告訴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由思考,自由選擇的權力,他告訴我們變形齒輪并不能決定一切。
人類,你能想那樣的場景嗎?
在鋼鐵的大地上,第一次有人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他是第一個反抗者。
于是,他的名字在人群中傳頌,塞伯坦人開始親切地稱呼他爲“我們的冠軍”,“我們的演說家”。
而這就是這個标志的由來。
“這張紫色的面具?”
是的。起初,這個标志是一道暗語,爲議會嚴密監控下的人們指明下一次演說與集會的方向。後來它便成爲了我們的旗幟。
在塞伯坦的語言中,她有許多不同的含義。我們的敵人稱其爲欺詐,騙局的标志,但最初,它代表演說,辯駁,以及反抗。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聚攏在他身邊。
他聯合需要聯合的所有人,無論是居住在鐵甲龍衛星上的追蹤者氏族,還是被視爲亂逆倫理的組合者聚落,甚至有着食腐惡習的龍頭部隊,和不被視爲擁有完整智慧的機械昆蟲,等等。
所有受歧視,被壓迫,排除在最高議會視線之外的邊緣人,全都聚攏到了他的身邊,每一個人都在談論那個來自璇玑湖的大個子。
他的聲音粗犷嘶啞,那是工人特有的難聽嗓音,但他開口時,最聒噪的塞伯坦人都會閉上嘴巴,側耳聆聽。
他告訴每一個人,每一個得不到能量配給的人,一個比鋼鐵還要堅固的真理:
從千萬年前開始,塞伯坦就把命運交給了每一個塞伯坦人手中。
隻是人民并不知道。
因爲它被壟斷了。
人類,你根本無法相信那時的他多麽輝煌,如果我們漫長的、被功能主義囚禁的、無意義的生命是一道絕望的問題,
那麽他,則給了每一個塞伯坦人一個漫長歲月中無人敢于觸碰的答案。
他說——
我的饑餓,就是我的權利。
于是,戰争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