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悉尼。
城市北部的一切都消失了。
悉尼堡與周圍的一切原有建築物都已灰飛煙滅,大地上出現一個直徑四十公裏的坑洞。
坑洞之外的建築也遭到波及,外圍數公裏的建築僅剩框架,更北面的悉尼港完全潰堤,成爲平坡。
但坑洞的坡度卻不大,隻在中心處有一個深深的孔洞。
孔洞深處,地下三公裏的位置,白色的巨人如蜷縮的嬰兒,緩緩擡頭。
巨人的目鏡中閃爍着兇惡的光芒,随着他的動作伸展,被天基武器直接轟擊命中的傷勢展現出來。
巨人的白色雙翼上出現了對稱的孔洞,雙臂同樣被直接砸穿,其上的傷口與翅膀上的一緻。
在攻擊到來時的最後一刻,雷翼王先是雙手抱胸,又用雙翼護在身前,保護了駕駛艙。
而那落下的東西先是擊破了雷翼王的雙翼,又洞穿雙臂,命中胸甲後才停下。
胸前的裝甲倒是并未被洞穿,傷勢尚可,隻有些許凹陷和破碎。
巨人的呼吸逐漸沉重。
随着白色機甲如猛虎般的沉重呼吸聲,機甲上純白的流光黯淡了一點,而雷翼王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是所有高級機甲,甚至賽博坦人都不可能做到的奇迹,即使韌性最強的矽基戰士,也隻能忍住傷勢,而非這樣愈合。
隻有雷翼王,這台融合了碳基技術的怪物,可以在幾個呼吸間恢複如初。
而能将其重傷至如此的存在,隻有一個。
駕駛艙中的陸明回憶起鏈接着雷翼王時,幻象中的一幕——
燃燒的塞博坦大地上,少數勇敢的戰士阻擋在雷翼王前方,更多的鋼鐵巨人在潰逃。
而前方,所有人面前,紅白兩色的高大巨人肩扛一隻似乎由不同部件拼湊而成的奇異武器,怒吼着向雷翼王開火。
那正是幻覺中雷翼王最後的記憶。
陸明眯着眼睛,擡起手,雷翼王的手中攥着一根長長的金屬杆。
乍一看,這東西的造型會讓人認爲是傳說中天基武器的鎢杆彈。
但鎢彈肯定會在命中目标後破碎,可這根赤紅色,帶有尾翼的圓頭長杆,卻幾乎完好無損。
這絕不是人類造物,也不像是怪獸能制造的東西。
毫無疑問,這是雷翼王被打得最慘的一次,但陸明卻很冷靜。
在安靜而深邃的地下,他一面操縱雷翼王如熱身的運動員一般活動身體,收起那根長杆,一面思考問題。
與勝利之鋒的超遠程打擊不同,這次到來的絕不是什麽支援,純粹是對他的攻擊。
但奇怪的是,他卻沒有預感到危險,系統也沒有提示他回避。
系統在坑他?
并不是。從結果上講,這次攻擊雖然重創了雷翼王,卻打斷了它那種不受控制的,湮滅一切的黑色雷霆力場。
雖然陸明認爲,自己在剛剛恢複清醒,取回同理心——也可以說是“人性”後,一樣能關掉那個力場,但很明顯,攻擊他的存在并不知道。
那麽現在攻擊他的,和前幾天幫助他的,是不是同一個?
陸明想要去會會他。
他正想着。
忽然,雷翼王的身體再次爆發出黑色雷霆!
白色的巨人目光兇狠地盯着深坑的上空,甚至沒有等待陸明下令,他已經鎖定了兩千公裏之外發出攻擊的存在。
而陸明也立即“看”到,那是一隻白色的衛星,巨大的太陽能闆明顯經過改造,如同四隻巨大的飛翼,衛星上方還有半截巨人的身軀,乍一看仿佛一隻銀色的巨大馬蜂。
而這隻“馬蜂”尾部,也就是衛星下端,則是一件奇怪的武器。
正是雷翼王記憶那件曾把它打宕機的槍!
陸明感覺到,白色巨人洶湧的怒潮再次湧入他的腦海,他與雷翼王的同步率再次飙升到頂點,巨人的雙翼展開,引擎轟鳴,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情緒再次歡暢,心頭的一切思慮似乎都逐漸消失……
不行。
感受着逐漸暴怒的内心,陸明目光卻異常冰冷,駕駛艙中的緊握的雙拳松開。
他直接退出了共鳴。
全身燃燒着光的巨人瞬間跌落到坑底。
在黑暗溫暖的駕駛艙中,陸明深呼吸了幾下。
随着怒意退去,陸明抓住思維中那些清明的線索,梳理着記憶與思想。
他想起了那件自己回到a市後要做的事——他要救活那個火車裏的駕駛員。
一方面,這是情報需要。
另一方面,繼續複活更多人,有助于增強他對所有高級機師的影響力,推高聲望。
更重要的是,既然能做,爲什麽不呢?
陸明深呼吸一下,繼續回憶。
悉尼堡那些人驚恐的神情與死去時的樣子。
a市消失的城區。
堡a辦裏那些殘肢斷臂。
黑色列車上那些尖叫的部長。
……
他在強迫自己回憶起那些直接或間接死于他手的人。
人的心靈是多面體,這些不同面相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人。而人活着需要學會與所有情緒共存,快樂的,痛苦的,悲傷的,憤怒的。
能感受快樂也能接納痛苦的才是人。一味逃避或追逐其中的一種,隻會把自己扔進深淵。
這種對思維的校正,是陸明很多年前就學會的技巧。這種技巧曾讓他在拉斯維加斯毫不猶豫地離開賭桌,也曾讓他在期貨交易中全身而退。
過了幾秒,陸明才再次鏈接上雷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