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茫然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無法理解那機甲爲什麽攻擊他,就像無法理解機甲與駕駛員如何憑空消失的。
他擡起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違和感越來越強,已經強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陸明意識到,自己一定忽略了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
這種東西的缺失,與他此刻和雷翼王那前所未有的,如雙生一體般的舒暢融合程度呈反比——此刻他已經完全感受不到雷翼王的意志存在,他自己就是白色的巨人本身!
但陸明分明感覺到,自己失去的那個東西非常重要,如果沒了,他今後想做的一切事情都會步履維艱。
“究竟是什麽……?”
他喃喃自語。
漸漸的,在他全力的回想中,在他幾乎把cpu幹燒了,如同強迫焦慮一般的,死心眼的糾結中,他慢慢看到一樣東西。
那是黑色的雷霆。
漆黑的雷霆正從雷翼王的身上冒出,在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
球體裏除了雷翼王和其攜帶的裝備之外,再無一物。
陸明緩緩低頭。
他看到,雷翼王下方的地面,已經被湮滅出一個異常光滑的曲面,光潔如鏡。
這個球面每一秒都在擴大,陸明相信,隻要他現在依舊懸浮在這裏不動,用不了一會兒,這個堡壘城市存在過的痕迹就會完全消失,隻剩下一個不斷擴大的圓。
然後,他擡起眼皮,又意識到自己的視界裏一直有一個數字在跳動——那是系統的提示,隻是被他忽略了:
已進入二階段。
轉化率12%
轉化率13%
轉化率14%
……
陸明眨眨眼。
這些數字,以及那不斷擴大的黑色圓球,甚至雷翼王身上不合常理的白色光芒一直存在,隻是直到剛剛,他完全“看不見”。
一個東西出現在視線裏,和它被意識所察覺,是兩回事。
就像人睜着眼的每時每刻,都能看到自己的鼻子,隻是大腦選擇将其過濾——因爲這個信息不重要。
而剛才,那吓退鲸魚巨獸,并将那台機甲融化的黑色圓球,以及雷翼王身上的光,甚至陸明眼前系統的提示,便全都被雷翼王标識爲:不重要。
而對于與雷翼王完成了極限同步的陸明而言,自然也不重要。
就像這個城市裏的所有被戰鬥波及的死者,以及剛剛那機師強烈的仇恨一樣,都不重要。
毀滅一切才重要。
陸明悚然!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失去的是什麽。
那是對于一個兵器而言完全不需要存在的東西,而陸明隻要沒有它,也自然可以忽略許多許多事,萬事随心,通透自在。
那是人類最基本的同理心。
在剛剛與兩頭不同形态巨獸戰鬥的瞬間,在極端壓力環境下,雷翼王對他的影響終于突破了某個阈值,滲入了他的思維。
這甚至都不算是入侵與惡意,而是最純粹的同化,分享,是所有機甲駕駛員夢寐以求的境界,也是陸明之前與“信念”同步時的狀态。
我們意念合一。
于是陸明成了雷翼,雷翼也成了陸明。
那麽在他看來,毀滅萬物,抹去一台機甲,波及一個堡壘的所有生命,都不是什麽大事了。那本就是雷翼王的職責所在。
而他自己,也自然可以從連續兩次傷及無辜的不安中免疫。
而現在,随着恢複清醒,冷汗從陸明的額頭滲出。
他終于親身感受并理解了這台機甲的危險之處在哪。
如果說對其他機師而言,這台機甲的危險是難以共鳴,會被吃掉;
那麽對他而言,雷翼王的危險恰恰是太容易共鳴,他身爲人類的那一面會被吃掉。
一旦徹底融合,他便會和那些天生殺人狂、病理學意義上的精神變态者一樣,極端共情缺失。
這樣的他如果回到堡壘都市,那裏恐怕連一天都撐不過去。
陸明的第一反應是立即離開雷翼王,先冷靜一會。
他思考了一下,現在的自己幾乎就是個蜷縮在人類身體裏的中型巨獸,暫時離開不會有什麽危險。
但就在他想要暫時跳出機甲,梳理思路的時候。
天空中忽然亮起一道紅光!
緊接着,一行熟悉的提示瞬間充斥系統界面:
“警告,空天打擊即将到來。”
“卧槽?!”陸明人都麻了。
又tm來?!
巨獸都跑了,您怎麽又開始硬核支援了??
就在陸明的注意力剛剛來得及轉到上方的時候。
一道紅色的光芒瞬間超越兩千公裏的距離,自上而下,命中悉尼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