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生便被抛棄,而現在依然是被抛棄的那個。
“被抛棄”仿佛就是自己身上,這輩子都撕不掉的标簽。
自己要強了一輩子,卻要死得這麽沒有尊嚴,這麽落魄,何其可悲。
在無水無飯的第三天,一輩子堅強的老太太,身體終于熬到了極限。
她生無可戀地閉上了眼,或許這是她最後僅剩的體面。
而這一切,居然還是被鄰居發現的。
鄰居見平時愛熱鬧的老太太,已經三天沒出過家門了。
趴在窗戶上,卻看見她正直直地平躺在床上,幾番叫喚,也無人回應。
鄰居覺得情況不對,打開老太太房門,果然發現老太太的不正常。
好心的鄰居立刻聯系了救護車,并火速通知了老太太的的家人。
當時老太太雖然已經是閉着眼睛的,但還是吊着一口氣的。
在被送去醫院的路上,卻因爲一個颠簸,竟意外地提前斷了氣。
後來經過醫生診斷,才知道老太太居然是被活活餓死的,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這個年代,這麽多兒女,居然還會被一口飯餓死,被一滴水渴死。
張家一衆兒女,這時居然開始互相推卸責任,更是奇葩。
張家大哥其實對自己妻子的惡毒又怎會不知,隻是他恨母親。
年輕時,自己也曾是孝順的兒子。
也曾有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一個溫柔貼心的妻子,一雙乖巧懂事的兒女。
是母親看不慣他寵着自己老婆,所以強行拆散了他和妻子。
妻子爲了不離婚,以兒子相威脅,要走了兒子。
但母親卻是打定了主意,甯可不要長孫,也硬是逼着他們離了婚。
随後又立馬給自己介紹了現在的老婆。
隻是那時的老太太肯定不會知道,自己精心挑選的長媳,居然那麽不是個東西。
前妻帶走了兒子,把女兒留給了自己。
可是自己常年在外工作,根本無暇照顧女兒。
老太太更是缺德得把自己給女兒買的所有好東西,都分給了妹妹們的孩子。
甚至虐待女兒,毒打女兒,做盡了缺德之事。
那麽多年,前妻和自己一直都沒有聯系。
但卻也一直沒有再婚,就那麽獨自撫養着他們的兒子長大成人。
後來大兒子因爲癌症,20出頭就去世了,前妻的精神狀況也跟着出了問題。
而自己現在的老婆,不僅長得醜,還粗俗吝啬,小肚雞腸,嗜賭成性,對自己和女兒也不好。
但自己反正常年在外,也不想折騰了,就這樣一天一天的熬着。
算是對母親的懲罰,更是對自己的懲罰。
這些事,也讓自己對這個親生母親徹底寒了心,斷了情。
在那以後,自己便再也沒有喊過一聲母親。
也再也沒有管過她一下,對妻子的惡毒行徑也是選擇視而不見。
而母親也是知道自己恨極了她的,所以一次都沒有主動找過自己。
母子倆就這樣彼此僵持着,誰也不肯讓步。
而這一僵持竟是十年。
沒想到,再次這麽近距離地看着她,居然會是在她的葬禮上。
那個啰嗦的老太太,此時就那麽安靜地躺在那;
一動也不動,坦然地接受着親友們的祭拜。
那個漂亮的老太太,此時也早沒了往日的風采;
她變得形容枯槁,老态龍鍾,再也不是曾經的霸道模樣。
他狠狠地盯着祭台上的那張照片。
照片裏的她,表情是那般的嚴肅,眼神裏沒有一絲的慈愛,就像她這慘淡的一生。
他看着棺材裏的她,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他恨了這個他應該喚作母親的女人整整十年。
而這個女人的離世,并沒有讓自己的心感覺到一絲絲的愉悅,反而是沉重,是不舍,是傷感。
往事随風,随着這個女人的離開,所有的恨和愛,好像都在這一刻被抽離。
他在心裏輕輕地喚了一聲“母親”,也是最後的一聲“母親”。
他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淚中是年輕時的母親,溫柔地把自己抱在懷中,百般疼惜的影像。
他是家中長子,是父親和母親的第一個孩子。
那時的生活很艱難,但曾經自己也是被他們珍視着長大。
他狠狠地看了身邊的妻子一眼,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惡毒的女人。
竟吝啬于一粒米,一滴水,活生生地把丈夫的母親餓死。
他是恨母親,卻從沒想過要讓她死,還死得這麽憋屈。
而妻子此時居然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眼睛裏沒有一點的忏悔。
這該是内心多麽強大,多麽狠心的女人,方能做到這般沒有人性。
可自己又能怎麽辦呢。
母親畢竟已經死了,而這個女人也已經給自己生了兩個孩子。
他們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牽挂。
而此時的他,也是怎麽也想不到,這個枕邊人居然會在十年後也把自己給殺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江曉樂說:“叔叔這人老實,很好相處。喜歡酒,以後我就給他多買些對身體有益的酒。”
“一家人沒什麽笑不笑話的,阿姨您這是拿我當外人呢!”
他看着張母,很鄭重地說:“阿姨,我是真心喜歡思彤的,也是真心想和她結婚的,您和叔叔放心。”
“以後我會好好對她,好好珍惜她。也會把你們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孝順,把弟弟當成自己的弟弟一樣疼愛。”
“阿姨,您和叔叔可以看我的表現。”
張母笑笑:“好孩子,隻要你們好,我們做長輩的,也沒有什麽别的要求。”
“日子是你們自己過得,你們要彼此尊重,彼此照顧。”
“思彤這孩子心思重,從小被她爸爸寵壞了,脾氣不太好,你要多擔待。”
江曉樂說:“好的,阿姨。我會的。以後也請您和叔叔好好監督我。”
此時門口站着的張思彤,眼睛有些紅,原來媽媽是愛自己的。
張思遠走過來,牽牽張思彤的手。張思彤牽着弟弟,帶他去了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