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就是這樣的人。他心情好,就逗逗她;不痛快了,就打擊她。
什麽傷人,說什麽;什麽難聽,說什麽。變着法子,戳她心窩。
好像這樣,他就能快樂些似的。但真正他有沒有快樂,反正自己是不知道,但自己卻真真實實是受傷的。
自己就像是他的一個玩具,供他取樂。還不敢反抗,也對,本來玩具就不是活物,怎麽反抗。
所以張珍是不太敢确定,這杯牛奶裏面有沒有摻雜其它的東西。
主要是今晚的周轶實在過于反常,讓她很不安。
她不确定這是不是他用來對付自己的新招數,但她不敢表現出來。否則周轶一定會生氣的,她不想惹他生氣,也實在是沒有力氣招惹他了。
這段日子以來,她謹言慎行,如履薄冰,卻依然是不得其法,處處受辱。
有時候她甚至都不明白,他爲什麽會生氣。在他面前,好像自己連呼吸都是錯的。
她常常會想,這麽兩相生厭,彼此折磨的婚姻,真的有意義嗎?
她想不通周轶爲什麽執意要娶她,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能力。
隻要他想,多少小姑娘蜂擁而至,供他挑選,環肥燕瘦,哄他開心。
他何必非要娶她,給自己找罪受。如果隻是爲了報複她,他又何必要把自己也弄得不痛快。
可在這場報複的遊戲中,周轶才是把控全局者,隻有他才有權利叫停,自己隻能無條件配合。
現在的周轶實在是太難伺候了,她有點怕他。怕他無緣無故的刁難,更怕他不屑一顧的厭惡。
她看着他,不知所措。
周轶知道,是自己這段時間的行爲徹底傷了她,寒了她的心,以至于她對自己失了信任。
他不怪她,隻是自責,自責自己的愚昧,自責自己的狹隘。
但來日方長,以後他不會再犯渾,他會盡力去彌補她和鄭凱,彌補對他們造成的傷害。
他溫柔地看着張珍,順着杯沿,喝了一小口,又遞給她。
故意說:“放心吧,沒毒,大膽喝。”
在他殷切的眼神攻勢下,張珍隻得接過杯子,喝起來。
然後,周轶又特别煽情地來了一句“你是我老婆,我可舍不得你死。”
張珍喝奶的動作明顯一頓,繼而又繼續,假裝沒有聽見,借以掩飾自己的窘态。可急促的吞咽聲,還是暴露了自己的心虛。
周轶怕她嗆到,體貼地幫她拍背順氣,還叮囑她慢點喝,說沒人跟她搶。
張珍明知周轶是故意的,可拿他沒辦法,隻能忍着。但也不想搭理他,于是直接選擇無視他,讓他唱獨角戲。
周轶就喜歡看她那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婦模樣。他喜歡寵着她,但也喜歡把她惹毛,然後再幫她順毛。
他喜歡她的情緒被自己左右,喜歡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喜歡她明明生氣卻不得不向自己求助的扭捏,喜歡她不經意間對自己流露出的崇拜。
喜歡她的單純,喜歡她的懵懂,喜歡她的溫柔,喜歡她的善良,喜歡她的所有所有。
他承認自己有些中二少年,但他希望在張珍面前,自己一直是完美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那時,他常常幻想,如果他們有了孩子,他希望是個女孩,像張珍一樣。他會陪着張珍,看着一個小張珍一點點長大,寵着她們娘倆,那該是多麽幸福。
或許這就是男人天生的虐根性吧,喜歡女人對自己盲目的崇拜。但周轶又是不同的,他想要的女人必須是張珍。他想要的崇拜,也必須是張珍的。隻有張珍的崇拜,才能讓他萌生保護欲。
但張珍已經很久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自己了。她現在對自己隻有膽怯和歉意。
可這又能怪誰,還不是因爲自己的小肚雞腸。得不到,就恨她,得到了,又傷她。他想沒有人比自己更混蛋了,通過傷害自己的女人,來滿足自己那可悲的男性驕傲。
鄭凱恨他,張珍怕他。如果被他的朋友們知道,也一定會成爲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堂堂周董,業界泰鬥,居然爲難自己的老婆。
這邊周轶的思緒有些飄遠,而張珍卻還在埋頭和牛奶戰鬥。
其實她不太喜歡喝牛奶,這麽半天,也才隻勉強喝了一半,就實在繼續不下去了。
她擡頭看看周轶,此時的他已經回神,正悠閑地盯着自己,一副看好戲的做派;她又低頭看看杯子裏的牛奶,如有千斤重。
但她不想認慫,如果是以前,她早就棄甲投降了,她不介意對周轶示弱。
可現在不比從前,眼前的男人也早已不是曾經的那人,不會包容她,不會憐惜她,隻會嘲諷她,無視她,戲弄她。
想到從前他的種種好,她既傷心又無奈。她安慰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大有破釜沉舟之勢。
周轶看着她爲難又倔強的樣子,不忍再逗她。從她手裏接過杯子,調轉杯沿,就着她喝過的位置,一口就喝完了剩下的牛奶。
張珍看着周轶的動作,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别過臉去。
周轶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輕笑地說“睡吧!”
他很自然地牽起張珍的手,掀開被子,扶她躺下。自己也順勢走到另一側,關燈躺下。
這會,雨已經停了。微弱的月光透過未掩緊的窗簾照了進來。
張珍身體繃緊,眼睛緊閉,平平地躺着,一動也不敢動,始終保持着剛剛的姿勢。
周轶側躺着,眼睛都不帶眨地盯着張珍。
這是倆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張珍是緊張的。婚後,周轶極少回來,就算回來,也是劍拔弩張的。
她自然是不敢惹他,但耐不住他總是沒事找事招惹自己。
周轶心有芥蒂,更受不了張珍的低眉順目,所以兩人每次都是不歡而散。
像這麽心平氣和地共處一室,是第一次,他無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