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遠山說到這裏便停頓了。
雲绮煙連忙問道，“那您出手了嗎？”
戚遠山搖搖頭。
“爲什麽呢？”
“我想回去，回到仙界去。”戚遠山給出了答案。
雲绮煙愣了一會，才又問道，“師父，他們都要殺你了，你爲什麽還要回去？”
“因爲我發現，人間靈息稀薄，根本無法維持永生，我的實力在瘋狂地打折，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恐懼。”
戚遠山說着，臉上露出了對曾經自己的哂笑。
雲绮煙沉默了，她沒有體會過擁有永生之後又失去的感覺，想來應該不會好受，一定會感到恐懼。
戚遠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她離開了我，去爲族人複仇，然後......死了。”
雲绮煙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可是聽見師父這麽說出來，還是覺得心裏一痛。
“你覺得可笑嗎？我爲了她，被逐出了仙界，然後她死了，我還困擾于自己也會死亡這件事，當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雲绮煙聽師父問，還是搖頭。
“更可笑的是，天門關閉了，并非是我的族人幹的，而是因爲我偷走了定坤丹。”
“這東西造成的後果這麽大？”雲绮煙不敢相信地問道。
戚遠山苦笑道，“我也沒想到，但事實如此，我回不去了，恐懼變成了憤怒，加上失去愛人的自責，我将這一切歸咎于追殺我的族人，然後将他們挫骨揚灰了。”
“這人間，除了我，再沒有仙族之人，而我，也無法再回去了。”
說到這裏，戚遠山忽然笑了起來。
隻是雲绮煙覺得這笑聲這笑容有些莫名的瘆人。
“我在殺掉最後一個族人的時候，他告訴了我一件讓我暢快的事情。”
“是......是什麽？”
“因爲定坤丹不僅是讓仙界天地平衡的存在，更是封印幽冥鬼域的鎖，這把鎖被我盜走了，剛剛一統仙界的族人又陷入了巨大的戰亂和危機之中，而且，爲了相互推诿責任，他們還分裂了。”
戚遠山忽然笑了起來，“我活了數萬年，忽然發現，仙族與他們視爲蝼蟻的凡人沒有任何區别，他們本質都一模一樣。”
“那......如今仙界變成什麽樣子了？”雲绮煙很好奇地問道。
戚遠山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也沒辦法知道了，在人間待了如此之久，我已經沒有能力打開天門了。”
“爲了苟延殘喘，以及維持不敗之身，爲師我隻能依靠陣法汲取天地人的靈息，可是......如此一來，便不得不被凡人的靈息幹擾心智。”
聽師父這麽說，雲绮煙很多年的困惑才得以釋懷，她總覺得師父活了數萬年，應該沒脾氣沒情緒沒欲望了，可現實并不是這樣，她曾經甚至還懷疑過師父吹牛。
現在總算是知道了，得凡人所惠，便如凡人爾。
師徒倆沉默良久。
雲绮煙忽然問道，“師父，假......假如李大柱真是龍族之人，你還會與他爲敵嗎？”
“不一定，可以爲敵，可以爲友，我雖爲仙族，可......仙界在我心中已不存在，五族之戰更像是一場遙遠的夢，更何況，我是仙族的叛徒，有什麽理由要去延續那場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的戰争呢？”
戚遠山看得很明白，于情于理，都沒有再戰的意義了。
“那......那你爲什麽要對蕭闵成那個混蛋說，你是屠龍之刀？我還以爲......”
戚遠山隻是笑笑道，“傻徒兒，他要與李大柱爲敵，所以他想聽，他既想聽，那就自然就說給他聽了。”
沉默了很久，雲绮煙才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師父，你究竟在求什麽？”
聽到徒兒如此一問，戚遠山沉默了許久，整個人仿佛老了很多，就連混搭佛儒道的穿着都感覺黯然了許多。
“我在找一個方法。”
“什麽方法？”
“複活人的方法。”
一瞬間。
雲绮煙就明白了，兜兜轉轉數萬年，原來，師父最終還是回到的原點，他要複活師娘。
“你師娘被我藏在了一個地方，我将定坤珠喂進了她嘴裏，讓她屍體不腐，容顔不衰。可是......我一直在尋找，卻一直找不到能夠讓她完美無瑕地複活的方法。”
戚遠山黯然神傷道，他曾經想要嘗試很多辦法，可最終都失敗了。
雲绮煙恍然道，“所以，您才走一處便尋一處的古籍名醫，攀附這些頂級豪門，也是爲了師娘。”
“嗯，你還記得潘雅真嗎？”戚遠山提及了這個女人。
“記得。”雲绮煙當即回答道。
戚遠山繼續說道，“她差點就死了，可是她父親依靠着手裏的權勢，幫她恢複了，我以爲這條路能走通，但是見到她生活的樣子和狀态，我覺得不行，我不想讓你師娘醒來之後，還繼續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更何況，她并沒有真的死，而是重殘了而已，我在她那裏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所以就離開了。”
雲绮煙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對戚遠山說道，“師父，根據咱們收集的情報顯示，李大柱是一個很厲害的神醫，他......也許能幫你。”
戚遠山的雙眼忽然亮了，繼而又黯淡下去道，“我不清楚，我現在連他的爲人都摸不透，我不能相信一個人所展露出來給别人看到的一面，更沒有辦法确定他是否真的有這個能力。”
雲绮煙豁然起身說道，“那仙界呢？之前我聽師父你說，仙界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如果能夠回到仙界是不是就能救活師娘？”
戚遠山搖頭苦笑，“你忘了，我給你說了，我無法打開天門，回不了仙界了，更何況，如今的仙界是一番什麽樣的光景，我已無法知曉了。”
雲绮煙并不氣餒道，“師父你放心吧，等我潛伏進白泉村，打探消息，一旦有什麽有用的信息，會第一時間告訴你，既然仙界回不去，那麽人間也許會有辦法，而這個辦法也許會是李大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