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釉勉強按下唇邊的笑意,出聲詢問道:
“以後得養家糊口,肯定不能是做些雜活吧?”
龍泉制瓷數代聞名,活計多,夥計自然也多。
雜活雖然不少,可主家能給出的銀錢自然也少了。
卓資想要讓媳婦休息,自己就得養媳婦與孩子,還有一個下不來床的嶽丈,若是隻幹些雜活,肯定是不夠的。
也難怪單拓與馬氏兩日休息過後急忙忙要趕回來,若沒有單拓倆夫妻幫襯,恐怕家中确實是無以爲繼。
馬氏正捏着一塊熊瞎子的皮子,聞言手指都緊緊揪在了一起,看向葉青釉,試探問道:
“确實是.....”
“小娘子這麽問,可是有事情要差遣卓資?”
自家小娘子向來有心,能單獨問這麽一句,她們說些什麽,小娘子肯定也是會記挂着的。
這兒的銀錢多,主家寬厚,算是一等一的好。
一家子原先也想過要不要詢問葉小娘子缺不缺人,能不能讓卓資來這邊做工。
可後來幾人商量後,一來葉小娘子最近雇了吳家人做工,窯口不缺人,卓資又不會制瓷的技藝。
二來主家一共也就一家三口,家中也不需要那麽多人伺候,更用不上卓資。
所以,一時間歇了心思。
幾人隻商量出來先搬家,讓老兩口先幫襯着家中,卓資想辦法再去尋個活計,總歸是個正當年,又能幹活的男人,總不會賺不到銀錢。
而如今小娘子這麽問.......
葉青釉含笑道:
“确實是有的。”
葉青釉将自己想要雇卓資跑商的事兒說了,末了才添補道:
“走的是官道,又有憑引,路上一定是安全的。”
“而且我并不準備讓卓資走太遠,一月最多跑兩趟商道,一趟最多來回七天,幹半個月,休息半個月,銀錢是照發。”
“你們若是覺得可以,就回去同卓資與秦娘子商量商量?”
雖然交通不便,但三天半的時間,幾乎也可以橫穿過一兩個州府。
再遠,一來銀錢沒有辦法快速回落,二來風險也會上浮,這些都不是葉青釉想看到的。
況且由于物以稀爲貴,葉青釉也不準備時時供應貨物,如此,便想出了這麽個跑商法子。
這種跑商法子在葉青釉來看,自然是妥帖的,可在大部分人眼中,則是是極少的。
别說是馬氏吃驚,連一旁一直沒出聲的單拓也覺得自家兒子是占了大便宜——
哪有幹半個月,休息半個月,而且工錢還照發的道理?!
這不是就是純養半個閑人嗎?
雖然知道小娘子對自己人一貫出手闊綽,但這樣的好處,恐怕要讓他們一家人睡都睡不好啊!
馬氏回過神來便急急道:
“哪有什麽不肯幹的,小娘子能給卓資找個活計幹,那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怎麽還能平日裏也給他休息!”
“我們都是正經幹活的人家,自然不——”
馬氏想說的,自然是卓資能爲葉青釉肝腦塗地,隻是話都沒說完,就被葉青釉輕而易舉的岔開了話頭。
葉青釉向來不太喜歡在嘴皮子上閑扯,做下什麽決定,也難以更改,所以知道這事兒八成能成之後,隻随意的揮了揮手:
“卓資的孩子還小,老是出門在外也不像個話,該幹活的時候幹活,該教養孩子的時候就得教養孩子,不然成天在外頭跑,等他回來,沒準孩子都認不出他了。”
“就這樣定,往後若是孩子大了一些,你們家中也清閑一些,沒準我會改主意的,到時再問過卓資意思,要是多跑,隻要外出在外,也會給他多貼補些。”
這算是極好的待遇。
别人跑商,别說是什麽休息,貼補,就算是一個月三十天都在外頭路上跑着,也未必能被主家多看一眼。
馬氏與單拓對視一眼,當即就要跪下謝過。
葉青釉同自家老爹趕忙将人撈起來,毫不客氣的說道:
“别做這些繁文缛節,往後嬸子别讓我喝羊奶就行。”
這話可算是把在場幾人都給逗笑了。
葉青釉順勢抽身,去看顧自家的鋪面門臉修建的如何,何時能夠開業。
鋪面的門臉修建比葉青釉想的要快很多,幾乎修了個十成十。
往後幾天的功夫裏,葉青釉又同自家老爹喊了幾個木匠,爲鋪面安了氣派的漆門,打了幾套座椅,又打了幾個古樸沉重,用來陳設瓷器的櫃子,又打了全套的櫃房,雕花窗,買了柔紗挂帳......
總之,雖然這回沒有燒瓷,但活是一點兒沒少幹。
不過好在最後鋪面的結果也比原先預想的布局要好的多。
門面窗花裝飾古樸典雅,推開精雕細琢的紅漆木門,便有清脆的風鈴聲響起,叮叮咚咚,似是在歡迎每一位顧客的到來。
鋪内窗明幾淨,光線柔和,日光穿透雕花窗棂,淡淡的黃光映照出牆上挂着的幾副畫卷。
一幅幅沒骨畫上,描繪着花鳥魚蟲,畫下邊則是一排排光滑而沉穩,整整齊齊的小格子。
每個小格子都不大,裏面擺放着神采或淺或濃,空靈剔透的瓷器。
店内彌漫着淡淡的香氣,這是特制的香料,既可清新空氣,又能增添一份雅緻的氛圍.......
别說是葉青釉這個一手操辦的人歡喜,連葉守錢與單拓這樣毫不明白什麽美感的糙漢子,見了也覺得忘俗,每每來到鋪面前,都要刮刮幹淨自己鞋底的灰再進門,以免髒污了地面。
葉青釉對此十分滿意,卻沒忘記另一件事情來——
“阿爹,咱們挂越大公子送來的那副牌匾嗎?”
越大公子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但還沒忘記在鋪面開業前送來了一副牌匾,上書【青釉堂】三字,顯然是希望葉青釉以此爲鋪名。
葉守錢瞧了瞧沒挂上去的牌匾,上面的金字亮眼奪目,直叫人聲勢都矮了半截: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總不能吃越大公子這碗飯,卻又做出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人家好心送來的牌匾都不挂這種事兒吧?
葉青釉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理,也沒多想,直接讓人挂了上去,這才問道:
“原先定下的幾百個‘四裹’木盒,那掌櫃給咱們送過來了嗎?”
這事兒葉守錢清楚,指了指後院的位置:
“在裏面呢。”
“這東西要怎麽掙銀錢,買瓷器送個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