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是這樣的,不能是這樣的。
若是一直都清醒着,那王秀麗豈不是自己經曆了自家娘親把自己‘賣掉’的事兒?
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就算是王秀麗與葉青釉從前相看兩厭,也不願對方有這樣的遭遇。
葉守錢往醫館門口掃了一眼,突地長歎一聲:
“若是麗丫頭今日沒有撞上柳二公子的車馬就好了。”
不撞見柳二公子,說不準一切還有轉機,也不會同如今已經要同葉婉兒成婚的柳二公子扯上關系。
葉珍金雖壞事做盡已死在牢獄之中,可到底沒有認罪,王秀麗仍是一個名聲上清清白白的小娘子。
原本可以再尋良配,可如今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上了柳府的馬車,又被抱進了柳府之中......
若是柳二公子不娶她,怕是名聲也毀了。
偏偏柳二公子已經定下婚期,都已經要娶妻,無論是擠走葉婉兒,還是給柳二公子做妾,怎麽看也不像是良緣。
葉守錢到底是隻知道守着媳婦過日子的本分人家,光是想到這些事兒,就是止不住的歎氣。
葉青釉沒接話,半晌才說道:
“路是自己走的,她既然願意這麽走,路平不平,不是咱們該管的事兒。”
隻是可惜了白氏在家中時常挂念,這幾日縫制的裏衣鞋襪都用不上了。
父女倆心中各有感念,沒再繼續說話,特地打了個彎兒,又回了趟家中,同白氏将王秀麗的事兒細細說了,囑咐白氏今後不必去看王秀麗。
白氏歎氣連連,到底是沒有說什麽。
葉青釉寬慰了幾句,便要重新出門,準備去城西尋單拓一家子,沒想到這才剛剛到門口,還沒爬上驢車,就見不遠處有兩道熟悉的身影姗姗而歸。
葉青釉眼尖,下意識出聲喚了一句:
“單叔,馬嬸子。”
原先葉青釉想着方便兩人,将驢車留給了他們。
可等到第二日車主來退還押金,葉青釉才知曉兩人原是覺得不好讓主家費心,當夜就将驢車給還了回去,車主當時就要退錢,可二人也沒收下押金,而是勞煩車主又多跑了一趟,退還給主家。
這事兒很小,卻辦的很妥帖,葉青釉笑一聲之後,原本早已經忘了。
可今日一瞧,單拓與馬氏走路而歸,渾身還扛着大包小包,大汗淋漓,這心裏,難免就有些不好受。
這一聲驚擾了原本悶頭走路的兩人,單拓幾步上前,将背上齊人高的包裹卸在門檻裏,這才回身應和道:
“老爺和小娘子想要去哪兒?我來駕車。”
被叫了一聲老爺的葉守錢當即有些渾身不自在,葉青釉細細瞧了對方的舉動,倒是笑了:
“正想去城西尋你們。”
馬嬸子這幾日就如容光煥發一般,臉色紅潤,精神頭好了不少,葉青釉笑,她也笑:
“難爲小娘子還記挂着要來接咱們,還好咱們走的快,沒叫小娘子多跑一趟。”
“我們已經回來,小娘子不用操心什麽,快些進去吧,外頭塵土大,别吃了灰。”
‘回來’
葉青釉心中重複了一遍,勾起一抹笑,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問道:
“家中現在如何了?”
馬氏這幾日看着就像是過的極爲舒心,原本不怎麽喜說話的性子,也改了不少:
“好得很,親家好,兒媳婦也好,小娃娃也乖巧的厲害,一到我懷裏就笑,一比起來,隻有卓資那混小子糊塗的很,壓根配不上人家。”
葉青釉回想起那個軟軟小小,躺在馬氏懷中就咯咯直笑的小娃娃,也有幾分想念,順着對方的話繼續說:
“不能這麽說,我瞧卓資也挺好,隻是從前有些誤會,如今将話說開,一家子和和美美比什麽都強。”
她上次就瞧明白了,秦氏與卓資兩人中,是秦氏比較能幹要強的性子,而卓資看着五大三粗,一臉兇相,可對上秦氏,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乖順慫包的厲害。
兩人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天作之合。
馬氏聽了自家小娘子的話,嘴巴更是笑的合不攏嘴,突然一拍腦袋,将自己背上的包裹也卸了下來,就着庭院的地磚,将包裹裏面的東西一一抖落出來:
“小娘子說起他們小夫妻倆,我才想起來,兩人原本要随咱們來謝小娘子,可秦氏帶着孩子,又要操持家裏,咱親家腿腳不好,又離不開人,我便自作主張,讓他們下次再來磕頭。”
“他們覺得有愧,便托我帶了些山林裏獵的皮子給小娘子做謝禮,小娘子瞧瞧可有喜歡的?”
鄉間山林裏面自己獵的皮子,那可算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更别提包裹一打開,卓資獵的皮子毛色都極爲亮眼,每張幾乎都是整張皮毛一起剝下,一點兒傷痕破損也沒有。
葉青釉當真看中一張瑩白如雪,手感極佳的狐皮,摸了又摸,一時間有些舍不得撒手:
“如今開始裁剪縫制,等天氣稍晚一些天氣涼下去,就可以穿了。”
馬氏的笑就沒停下過,見葉青釉喜歡,也開心的不行:
“是這個理,我晚些去問問夫人,家中人有啥缺的都安排上,這裏這麽多,一人縫個兩三件指定是沒有問題的.......”
“哎呀,這些不用小娘子操心,小娘子吃過了嗎?我去做飯,單拓那兒還帶了一個豬蹄,秦氏挑的,正好給小娘子補補。”
這笑淳樸熱忱,感染極大。
原先壓在葉青釉心頭的事兒幾乎是一掃而空:
“好。”
“不過,單叔和馬嬸子回來,秦娘子與卓資那邊可顧得過來?”
葉青釉打進門就瞧出來了,單拓和馬氏壓根就是沒有準備告辭離開的。
不然也不會一口一個‘回來’‘晚些時候’之類的言語。
如此一來,原先葉青釉擔心兩夫妻不做工的顧慮倒是沒了,隻是又得擔心卓資秦氏兩小夫妻在家照看一老一小,又得開肉鋪掙些散碎銀錢,會喘不過氣來。
再說,單拓兩夫妻如今過來了,那若是要再開口讓卓資跑商,秦氏在家可就真的隻有一個人了,怕是當真不會答應的。
馬氏一拍大腿:
“瞧我這腦子,事兒太多,又給忘了。”
“我們一家人商量好了,準備将家遷到這兒附近,秦氏這幾年又苦又累,一定得讓她休息,卓資出去掙錢養家,而咱們在小娘子這邊做工,平日裏賺些銀錢能幫襯小家,離得又近也能照看照看親家。”
葉青釉眉毛一跳,險些直接笑出聲來——
她還沒開口,單拓一家倒是自己将自己安排了個明明白白!
這還真是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