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先是一愣,然後下意識張開手,護在了倒地不起的卓資身上:
“卓資!!!你沒事吧!”
單拓那一腳直中卓資的肚子,說不痛那肯定是假的,不但是痛,而且瞬間臉色全青,冷汗直流。
可卓資壓根也沒顧得上身體,緩了好幾個呼吸後的第一句話就是:
“爹......娘?!”
單拓和馬氏走到卓資身邊,馬氏先将顯然吃了一驚的秦氏扶了起來,然後十分艱難的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
“好閨女,你就在旁邊站着就行,我們倆給你出氣。”
出氣?
出什麽氣?
卓資剛剛喊什麽......爹娘?
這兩人是卓資的爹娘?
秦氏有些傻眼,而單拓和馬氏倒一點兒都沒猶豫,兩個人每人一巴掌,愣是抽的卓資趴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
“打,打我做什麽.......!”
“我就知道你們心疼伊茲,不心疼我!現在來找我,上來就是一頓打!”
伊茲,單拓和馬氏的第一個兒子,也是卓資的兄長。
卓資不知道北地發生的事情,可單拓夫妻知道,聽到二兒子這麽一說,立馬紅了眼。
馬氏紅着眼罵道:
“你爹和你大哥爲了不讓你将頭顱挂腰帶上,才阻攔你去跑商道,你倒好,張口閉口就是我們偏心你大哥!”
“你大哥死了,死了!押貨的時候被剁成了一塊塊的碎肉,連拼都拼不起來!”
“咱們将家業都賠給了人家,本來都想一死了事,可挂念着你不知何時回歸家,還是不舍得.......可哪裏料得到你居然在龍泉犯下這麽大的錯事!”
“我問你,你對人家秦娘子做了什麽,怎麽街坊領居都說你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人家懷孕你卻跑了!?”
“我和你爹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畜生!!!”
卓資被罵的一愣一愣的,單拓倒是沒有罵,直接就兩巴掌把人抽清醒了。
卓資忍着痛,呆呆的問道:
“伊茲,死了?”
那麽厲害,那麽威風的大哥,死了?!
怎麽會死呢?!
不是那麽多次的商道都跑過來了嗎?
不是說好,每次都會平安歸家的嗎?
卓資感覺整個人都暈的厲害,許是那一腳被自家老爹踹的狠了,張口就吐出一口染血的穢物來。
秦氏慌得要命,根本沒有介意什麽穢物,将人抱到了自己的懷中,也有些神情恍惚:
“大夫,找個大夫.......”
“不能打,要打就打我吧,我好不容易将他找回來,一起去找孩子.......”
秦氏一身的塵土,狼狽的要命,可還是牢牢護住了卓資,如此就更顯情誼。
對比之下,單拓夫妻倆就更對卓資生氣:
“卓資,人家對你這麽好,你可真是沒種!”
眼看夫妻倆還要再動手,一片混亂之中,葉青釉硬着頭皮将孩子抱了過去,走到了秦氏身邊:
“秦娘子,咱們已經将你的孩子尋回來了,也是送了孩子回來,聽了些您家裏的事兒,這倆夫妻才知道卓資是他倆的孩子,他們隻是在氣頭上,您寬心,不必護着卓資。”
秦氏原本神情有些恍惚,見到葉青釉手中的孩子,頓時精神一振,等慌裏慌張的爬起來看清楚那确實是自己的孩子,眼淚登時就落了下來:
“是,是咱們家的乖乖......”
“怎麽,怎麽閉上眼睛了,是阿娘,是阿娘啊.......”
秦氏急着要把孩子喚醒,葉青釉連忙将孩子遞給對方,又将昨晚遇見人販子,困了大半宿,剛剛喝了羊奶的事兒說了,秦氏抱着孩子這才放下心來,立馬要給葉青釉與單拓夫妻磕頭:
“多,多謝你們。”
“恩人們且等等,咱進入給你們操持做酒肉,以算作答謝禮吧.....”
再多,秦氏也真的沒法子給了。
葉青釉自進門起就瞧見了這家裏許是不太寬裕,此時也看得出來秦氏的難處,連忙将人攔了,轉向馬氏等人說道:
“馬嬸子,你再打也沒啥用,不如先緊着秦娘子這頭的事兒吧。”
馬氏聞言也是快步的走來,扶着秦氏就往肉鋪裏面走,葉青釉也是一時間真的忘了地上有個起不來的卓資,以爲會有人去扶,而單拓是真鐵了心不管兒子,壓根沒管倒在地上的卓資。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裏面走了幾步,這才見秦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看向門外地上的卓資:
“孩子他爹......”
“阿叔阿嬸,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是我當時要把他趕走的。”
“我昨日丢了孩子,還以爲是他知道了我生了孩子,有些不甘心,所以将孩子偷走了,這才去找了他,他昨日才剛剛知道我們倆還有個孩子......”
這話一說,單拓和馬氏原本黑沉的臉色頓時有些緩和下來。
葉青釉也是才瞧見倒在地上起不來的卓資還躺在遠處,連忙上前将人拉扯了起來。
卓資捂着肚子爬起來,雙眼通紅,艱難解釋道:
“我說要帶她回家,她不肯,那也就算了,我可以留下來當上門女婿。”
“可家中艱難,嶽丈病着需要銀錢,我想要借些銀錢,在龍泉買些瓷器去南海縣賣,她也不肯,還說我是有什麽花花腸子,如果不願意和她過日子,就趕緊走........”
“我不走她還打我呢!”
“可我能有啥花花腸子,我就是想掙些銀錢給她花,給她爹買些藥.......”
“我這當爹的都不知道我有了孩子!如果不是孩子丢了她來找我,我這輩子也不知道我們倆有孩子!!!”
越說卓資的眼睛越紅,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彈的太多,就難免有些可憐。
更何況,卓資哭着看向秦氏的時候,身上總是帶着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窩囊勁......
葉青釉看了兩眼,也覺得這其中可能确實有些誤會,想了想,還是朝此時有些動搖的單拓夫妻開口解釋道:
“南海縣就是前朝所稱的‘南蠻’,除了流放,基本沒有人會去那裏,瘴氣很大,很毒,路上蛇蟲猛獸自不必多說,外人基本不去,商客自然也不會往這條線上走。”
葉青釉朝着暗自垂淚的秦氏道:
“秦娘子當時肯定是知道這些,所以覺得卓資肯定是騙你的,隻是想騙着你借了銀錢跑路的吧?”
秦氏被點中心事,含淚看着不遠處的卓資,猶豫半晌,終于點了點頭:
“是。”
她一個孤女,娘親早死,親爹還腿腳不好,每日幾乎都要靠天吃飯,突然有一天,外鄉來的男人突然說要她借大筆的銀錢,去跑一個幾乎聽都沒怎麽聽過的商路......
說句實話,心有疑慮才是正常的。
卓資從未聽秦氏說過這些,一時間好像整個人都失了力氣,險些摔倒在地上。
葉青釉扶了一把,呆頭呆腦的卓資這才反應過來,幾乎是驚惶失措的解釋道:
“不,不是,我是真的很喜歡跑商,而且我一個外鄉人,在這裏也借不到銀錢.......”
“媳婦,我當時告訴你有事兒來鄉裏找我,鄉裏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打獵,我收皮子,就是爲了去州府賣的......”
前言不搭後語,也沒解釋到點上。
葉青釉隻能再次做了個‘翻譯’:
“秦娘子,我來打包票,這一家子都是做跑商生意的,是真的愛吃這口飯。”
“我雖然年紀小,但親眷們有去過南海縣,同我說過一些事情,聽說南海縣雖然瘴氣大,可那裏山貨奇多,也出幾種寶石,所以物價比起龍泉卻又好上不少.......”
“卓資沒準,是真的爲了你想搏一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