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是神仙來了也會動容,但起碼說服一個有些善心的人是沒有問題的。
難道,越大公子是真的不準備管?
可她剛剛才誇完人家看上去雷厲風行!
葉青釉一時間腦子有些亂,沒有貿然開口,而越缜,也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你怕你那個王表姐來柳善,柳善又借助柳府的權勢行動.......”
“可你知不知道,有我坐在這裏,别說是柳善,就算是他爹柳大過來,也得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不敢多生事端?”
這,這,這麽狂?
葉青釉瞪圓雙眼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聽到對方這麽說,順便成了目瞪口呆——
對方有敢說這話的資本,那對方的官階,絕對比她原先所想的‘官階不高,但屬能靠近陛下的近臣’的身份還要高一等!
越缜眯眼,将對面小娘子臉上錯愕的表情看了個一清二楚,不禁有些越發好奇葉小娘子的腦袋裏一天天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先不說柳善那麽個爲利起早的人會不會爲了一個娼妓之女犯糊塗,單說他若真要舍了全部的臉面,去替那未過門的王氏撐腰.......他又能差遣的動誰?”
“誰會怕柳善,替他爲非作歹?”
“他的地位,不已經全在那一個‘善’字上了嗎?”
葉青釉真是第一次從對方這種‘俯視一切’的角度看事情,腦中各種念頭閃過,一時間思緒更加紛雜。
很多推測在她的心中一一閃過,都不十分的準确。
所以,葉青釉隻得抓住了越大公子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開始試圖理解‘善’字。
《說文解字》裏,善字,前三種使用非常頻繁的釋義,分别是——
一:善良的善,指代性情。
二:十分擅長,善于某事。
三.....表達‘同意’的語氣詞。
前兩種自然不必說,隻要是會寫字的人,應當就可以理解。
而第三種,稍稍會複雜一些。
尋個例子——
《左傳·襄公二年》“孟獻子曰:‘請城虎牢以偪鄭。’知武子曰:‘善。’”
這裏知武子的意思,其實就是同意。
說白了,簡單來說就是‘嗯’。
越大公子自然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那些話,再瞧對方對柳二公子俯視中帶一些輕蔑的态度。
顯然,前兩種意思絕對行不通,最大的可能性絕對是第三種。
那麽,什麽時候會發生‘善’變成名字的情況呢?
葉青釉下意識想到一種場景——
柳二公子有可能是剛出生,或出生後不久,下人,或是柳二公子的生身小娘,亦或是别的任何有可能抱到柳二公子的人,抱着他來到柳大老爺面前,說道:
‘老爺,公子出生許久,應該得給取名字了吧?’
而柳大老爺,随口應付了一個‘善’。
這是在說确實可以取名了,但對方顯然錯以爲這是給柳二公子的名字。
然後,柳二公子的名字就這麽将錯就錯的被應付了過去。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不僅是越大公子的身份超乎葉青釉所猜想,而這柳二公子的身份,也會是跌破葉青釉所想的低。
柳府大房全在任上,隻丢下了一個不被期許的孩子。
家中甚至還是二老爺當家.......
葉青釉腦子裏閃過剛剛在庭院中看到的柳二公子的姿态,心裏立馬就多了些想法——
如果對方擅長的是伏低做小,也許在看中孫子的長輩面前,也還是能說上幾句的話的。
但要這樣在夾縫處生存下來,且有些歪門心思的人舍棄自己的利益和名聲,去幫助一個娼妓之女,無論如何也不太現實。
王秀麗哪怕是來,柳二......應該也是不會幫她的。
葉青釉發着呆,眼前的光影突然一陣明滅,吓了她一跳,定睛細看,這才發現原來是越大公子不知何時俯身,用修長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看上去像是要招回她的神志:
“至于你原先說,不排除極小的可能,罪魁禍首還是柳二老爺.......那更加不可能。”
“那老匹夫确實是貪财好色,但既然我來,就不可能留下大把柄,而且他.......”
越缜向來言辭犀利,也就隻有言及此處的時候,才有些真心實意,而非刻意的停頓,因爲他确實是說不太出口。
可偏偏葉小娘子目光如炬,盯得他有些所避不開,隻能無奈道:
“而且他,雖然愛買妾不假,但那些妾室基本都是心甘情願來的。”
“你還記得你上次來柳府說定瓷事宜時,中途聽到的那些笑嗎?”
葉青釉回憶着先前的情況,臉上的神情慢慢僵化呆滞。
而越缜,則是在避開大部分不能同小娘子講的細節後,将事情用一種十分含糊的春秋筆法删減,描述了個大概:
“他那日新得了個小妾,自然笑的猖狂得意。”
“我當時讓明禮去尋柳三老爺規勸他,柳三老爺也是進門見那小妾才金钗之年......所以才同柳老二打了起來。”
兩人雖然是同父,可一胖一瘦,體型差上兩三倍,不必多說,自然是柳老二勝了。
可這事兒一瞧就不像是個正經事情,後來他借着兩兄弟相争家宅不甯的由頭,也做了個牽頭,抄檢過二房的宅院,也請過那小妾的父母。
可是.......
越缜垂下眼:
“那小妾的父母就是收了銀錢,将閨女賣掉的,他們家中還有八女一子,長留将人帶來的時候,有好幾個還問能不能一并留下來。”
“連那比你還矮半個頭的新妾,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爲什麽來這裏。”
“我朝律法,對方已過金钗,又有父母請媒許配,也過了身契,自己也自願,根本沒有辦法送走。”
“況且.......”
況且,那新妾似乎怕極了離開柳府,幾乎給出現在她面前的人磕頭,一直不停的在喊‘不要回去,不想回去,這裏很好,不用在家中同幾個姐妹搶食,又被幼弟欺負’.......
很大一場鬧劇。
最後深居簡出的柳老夫人聽見外頭的聲音,瞧出來他不喜這種事情,所以才做主給了對方一些銀錢,将人送走。
不然,哪怕是他眼下能将人帶走。
對方隻要握着小妾的身契,以後那小妾無論到何處落根定居,都能去當地官府直接帶官差抓人,将人帶走。
甚至.....
沒準都不用抓,那小妾自己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