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馬上前,常甯隻是微微一笑。“你就是北元剛剛派到戰場上的将軍嗎?”
常甯的聲音非常沉穩,目光之中,也一直帶着一抹說不出來的陰沉微笑,似乎在審視對方,又似乎完全沒有将其放在眼中。
劉東此刻的感覺其實與常甯幾乎一模一樣,在他看來,對方也是一個沉穩肅殺之人。
劉東報之以微笑,朗聲說道:“沒錯,我就是蕭啓年陛下派來的将軍,而且這一次全縣的戰士已全部歸我一人指揮。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常甯,對吧?”
“是我。”
“常甯将軍,我這一次抵達戰場上與你會面,并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想告訴你一句話。楚國如果現在撤軍的話,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若諸位仍然還要在這裏盤旋,那麽之後會發生什麽,我是沒辦法保證的。”
這些話被劉東輕描淡寫地描述出來,仿佛他并不是在威脅勸導,反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樣。
然而,越是這樣,常甯對他就越有興趣。
畢竟,他之前所接觸到的那些北元的将領,還沒有一個人,能展現出如此風雅與肅殺相結合的氣質。
哪怕是北元傳說中的那位戰神蕭華,也有不足的地方。
在波斯戰場上,蕭華雖然如同一朵綻放的絢麗花火一樣,建功無數,但是他也爲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光是常甯所知道的,其人就已受傷多次,甚至還有兩回差一點把命都留在戰場上。
這樣的人,縱然百戰百勝,可依舊隻是武夫而已。
目光周轉,常甯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你是一個很有膽量的人。剛剛來到戰場,在不熟悉情況的前提下,就敢與我見面。難道你就不擔心,本将軍會設下埋伏,将你今日就飲恨當場嗎?”
“那又如何?”劉東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似的,他輕蔑地回應後,又是凝重地說道,“我要告訴你,就算是我死,也必然會把你也留下。”
“有意思。”
常甯此刻的熱血,已經被他激了起來。
哪怕是身爲上将軍,常甯仍然想要和對方較量一番。“不知道你可有膽量與我在這戰場上厮殺一通?刀槍相對,幹脆利落一些。但你放心,就算是我有機會,也不會殺掉你的。”
“你當我不敢?”
劉東微微一笑,擡手間便解去了自己的鬥篷,随即又将馬鞍旁的彎刀抽出。
明晃晃的刀鋒,在日光的照耀下,卻顯得寒氣逼人。
他的幹脆與果斷,讓常甯更爲欣賞。
丢下外罩的長袍,常甯身上那一套光輝燦爛的铠甲,顯得輝煌又嚴肅。
清冷的甲光,叫人心裏發寒。
“取我的兵器來。”
吩咐了一聲,就看身旁的武官,将一條帶着倒鈎的三棱長槍,交到他的手中。
“長槍對彎刀,恐怕你是不占便宜的呀。”
常甯的提醒并未引起劉東的重視,反而他還輕蔑一笑,“用刀的人無數,用槍的人更多。但是這勝負,還都在一瞬之間。我不自诩刀法有多麽精妙,但我也不認爲你的槍法就是無懈可擊。”
“好回答。”
常甯連連颔首,也不再與他啰嗦,當即催馬上前。
一條長槍如同巨龍一般皎潔翻騰,一柄彎刀似月光一樣寒芒閃爍。
刀槍相撞,瞬間便撞出一片花火。
在這花火之間,看得到常甯那陰冷無情的目光,也能觀察到劉東那一雙熾熱的眼眸。
雙方就如同一冰一火一樣,在一起相互焦灼,刀槍纏繞。
兩匹戰馬,更是在他們的推動之下,四蹄連連。
鐵蹄踏得地面上塵土飛揚,搖動的馬尾,紛飛的鬃毛,都在彰顯着它們與主人的雄駿。
這是一場激烈的戰鬥,長槍腳踏着怪異的風聲,對準了敵人身上一切薄弱的地方,或挑或刺,接連不斷,如洪水波濤一樣,踏浪層疊。
彎刀雖短,但卻鋒利無比。
上下翻飛之間,蕩開了長槍的鋒芒。
閃爍着寒光的彎刀,就如同是會飛的翅膀一樣,将其主人保護在其中。
任憑長槍來勢洶洶,卻也不能傷及他分毫。
兩個人你來我往,眨眼之間便鬥了幾十個回合,誰也沒有傷到誰。相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喜。
“果然是好手段。”
随着常甯的一聲輕叱,他立刻拽住馬缰,随後跳出戰團。
而此刻,劉東也沒有繼續向前追殺,反而在原地贊許起常甯的武藝,“我還以爲,像你這樣的上将軍,隻管調兵遣将,談笑之間,便可揮動千軍萬馬,縱橫馳騁。”
“但是你這一身武藝,着實讓我有些震驚。若楚國的所有将領,都如同你這樣的話,那北元恐怕就失去了繼續存留下去的機會。”
“可惜,不能人人如我一般。”常甯并不想欺騙他。
畢竟,兩個國家之前,有着那麽深切的交流。
此時此刻,他就算是說假話,也不能迷惑住人家,相反還會顯得特别丢人。
堂堂上國,竟連自己國家内部的情況都不敢承認,那不是在扯淡嗎?
兩人此刻都沒有再繼續說話,反而是繼續凝視着對方的眼神。
他們兩個,彼此之間都能看到其目光中的那一抹熾烈。
大概幾十個呼吸之後,最終還是劉東率先開口,“今日,你我相會,也隻算是異常喧鬧。待到喧鬧結束過後,才是正經的交戰時刻。你千千萬萬要做好準備,切不可讓我小看了你。”
常甯并未多說什麽,隻是沖他點了點頭。
随後,兩個人各自收兵回營。
等到返回營地之後,常甯頓時發出一聲歎息,“真沒想到,北元竟然能調動出如此将領。如果是之前,咱們就遇上他的話,恐怕紅山一戰,我絕不會獲勝得那麽容易。”
常甯如此高的評價,讓劉黑子十分驚訝,“将軍,照您這麽說,這是一個特别難對付的人喽?”
然而,常甯此刻卻搖了搖頭,“是否如此,我也不知道。眼下,我們還需繼續觀察。至于随後會怎麽樣,等到時候再說吧。”
很顯然,剛剛那一場厮殺,讓他多少有些疲憊。
劉黑子眼見如此,也不敢繼續啰嗦,隻得将他送回營帳休息。
而另一邊,在北元的軍營内,剛剛才飛身下馬的劉東,頓時大汗淋漓。
别人看似他們兩個人在戰場上平分秋色,然而,事實上,剛剛常甯的長槍一兩次刮壞了他的铠甲。
對于劉東而言,之所以沒有在戰場上承認,倒不是他故意隐瞞,實在是太擔心,一旦這些話說出來,就會影響到軍隊的士氣。
這一次的交戰,讓他重新感受到了楚國将領的威風,而且也在劉東的心上,狠狠地壓了一塊大石頭。
之後的戰争,絕對不會和他預想的一樣輕松。
即便是在劉東的設想中,這場戰争的難度,已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