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當初沒有冒進貪功,也不害怕惹出事端,老老實實将事情上達聖聽,哪裏會有這麽多亂子?
偏偏他這人就像是走了黴運,本身這金銀細軟都收拾好了,誰曉得家裏面的幾個姨娘居然各自都有姘頭,當日燕都城一亂,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那幾個姘頭就沖進他的院子裏面将他五花大綁,錢财也被一攬而空。
要不是有個逃跑的仆人瞧着他可憐,将他放開。
說不定現在他就隻是高陵兵手下的一抹亡魂罷了!
如今他這官位也沒了,錢财也沒了,多的隻是幾頂綠帽子,這要是他死了,都得化身冤鬼。
而抓住關道成的侍衛更是覺得自己出手的時候到了,立刻就拔出腰間的大刀,咔一下放在關道成的脖子上。
那刀鋒利得緊,才堪堪落上去沒有任何動作,就在關道成的脖子上劃出一條奇長無比的血口。
“皇上,小奴這就爲您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狗官!”
關道成驚得渾身直哆嗦。
他也顧不上以往的面子,連忙跪地磕頭:“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上次的事情,真不是下官主謀,下官不過,不過——”
崔舜隆聽得心裏高興,略略點頭。
“不過什麽?你身爲燕雲總督,就連王榮都不敢說與你同級,難道還是被你手下管韬威脅了不成?”
要說不說這崔舜隆睚眦必報呢,不單單還是連兩個的大官的仇都記在心裏,連那站在犄角旮旯連句話都搭不上的管韬也被他記得一清二楚。
誰料到這關道成一聽,反倒是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樣。
之前楚嬴和崔舜隆屠龍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聽人提起過。
在崔舜隆發問的一瞬間,他便在心中想好了措辭。
“管韬當然是威脅不了下官的,但是皇上您想,那管韬背後站着的是何許人也?是那楚嬴啊!”
“楚嬴當時畏懼您的龍氣,不敢對您出手,偏偏又狼子野心不肯安分,也怪我之前将管韬派去監管他,竟被他收買了回來威脅下宮。”
“下官就算是身爲燕雲總督,那當時也是被楚家管着,哪裏有膽子反抗楚嬴啊,之前下官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現在見到皇上您安然無恙,這顆愧疚的心才算放下來。”
要說在這順洲之内,崔舜隆最記恨的還是當屬楚嬴。
盡管知道關道成的話多半有假,但是這話編得不錯,也讨了他點歡心,更何況那楚嬴他早就記挂着算賬,不愁多上個一兩件。
至于關道成,說是刺殺他,卻也是給了他時機迷惑段正賢離開燕都城,這麽一說,他還得感謝關道成呢!
崔舜隆笑着上下打量着關道成:“可是說到底還是你對朕出手了,朕這心裏面,屬實是不舒服。”
他這話音才出,這關道成也是個狠人,直接抓起侍衛手中的大刀,往自己的面上劃去。
一時間血肉模糊,容貌盡毀。
要知道,大楚國是極其注重儀表的,那生得不夠端正出現在大殿之上,都要被稱之爲有失殿儀。
關道成這下,不可謂不很絕。
他帶着滿臉的血,直接朝着地上砰砰磕頭:“下官知道單單是這樣,是沒有辦法償還下官的罪孽,下官願意從此以後給皇上當牛做馬,上刀山下火海!”
堂堂燕雲總督淪落到這種局面,自是可悲可歎。
但在旁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燕都子民眼中,卻是面目可憎可恨,巴不得一口唾罵将這群狗賊淹死。
“不錯不錯。”
崔舜隆對關道成這哈巴狗似的模樣頗爲受教,他示意關道成上前來做腳踏,踩着關道成的背緩緩走下。
“以後朕身邊的大學士就是你了!”他說完,拍了拍關道成臉上的傷口,時血花四濺也不以爲意:“帶路吧,我倒要看看,這燕都城其他的官員,尤其是那個什麽王榮管韬的,有沒有你這麽聽話懂事。”
一群人又聲勢浩大地朝着燕都城最裏面走去,幾個百姓看着他們走遠,這才狼狽地轉身逃竄到一處破廟之内。
“今日隻尋到半個饅頭,書生和将士分着吃吧。”
翻開破廟的爛神像,下面有個大洞,往日裏都是乞丐們紮堆睡覺的地方,充斥着異味和蚊蟲鼠蟻,但如今卻成爲幾個受傷飛龍衛和之前在燕都城名聲赫赫的書香世家避難之所。
雖說比起飛龍衛那缺胳膊斷腿的架勢,這幾個書生的狀态稍顯得好些,卻也不見得能撐得比飛龍衛還久,好些個已經嘴唇發紫,又凍又餓,已然要不行了。
以往哪怕是他國攻進來了,大部分對這種文臣世家也是客客氣氣,尤其是要當皇帝的那些,生怕書生們的筆杆子記下什麽遺臭萬年的東西,畢竟衆口難防,殺了一個難免激怒一群,隻要書生們不硬着骨頭對着幹,多半還是有條活路。
但高陵國和崔舜隆明顯不是這個做派。
沒等到書生們擺出硬骨頭的架勢,一群高陵兵就殺了進來,将書院,世家撕了個粉碎,僥幸逃出來的不過十數。
世家尚且如此,更何況百姓。
那些街頭巷尾的老百姓們家裏面連棵米面都沒有留下,運氣好的被打上幾下,運氣不好的全家上下一個活口也不留,家裏面的女娃娃更是受盡了羞辱,導緻後來有些姑娘家還沒等高陵國攻進來,就直接懸梁自盡,男兒們拿起手邊武器防衛,卻又怎麽可能是殘暴的高陵兵的對手,當場喪命。
這半個饅頭,還是殘存的百姓在高陵兵丢掉的糧食裏撿出來的。
“給他們吃吧。”
飛龍衛虛指了下書生,再度閉目休息。
他們隻剩下來三個人,傷得都不輕,很難說能不能撐到段指揮使回來了。
百姓們小心翼翼地将饅頭掰碎塞在書生的嘴裏,欲言又止地看向飛龍衛,最後還是沒忍住。
“今天關道成那個狗官向北鄉侯投降了,還提到了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