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旖旎,琵琶聲動。
一身珠钿翠玉的美人獨坐舞台,纖手拂動弦絲,水磨般的小調細細婉轉。
咿咿呀呀、綿綿柔柔……
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在秋風蕭瑟的燕北,還是置身煙雨迷離的江南。
“明月照今人,哪曾憶流年,舊夢闌珊……不錯不錯,曲好,詞更好。”
酒樓北面的一處露台,此地最宜觀賞表演。
于是四大學家的家主,便特地邀請賈勞廉在此單開一桌。
此刻,柳青的演唱漸入妙境,賈勞廉聽得興起,也不禁跟着哼唱贊歎起來。
“呵呵,這詞不過是我等臨時發揮的拙作,哪當得賈先生如此贊賞,慚愧。”
四位家主相繼擺手,言語間極爲謙虛,然而互交換眼色時,卻個個難掩得意。
這首唱詞,可不是他們說的什麽臨時拙作。
由于之前接二連三的失利,讓他們吸取了教訓,此番一出手就全力以赴。
爲了能夠讓群芳院藝伎團拿出最好的作品,力壓慶豐樓,打出文君樓的名氣。
四位家主這次不惜放下身段,親自下場給這些風塵女子譜寫詩詞。
以他們書香豪門的底蘊和學識,寫出的作品,自然不是一般才子可比。
但凡寫出來的作品,有一篇算一篇,無一不是文采斐然的上乘之作。
說白一點,他們今日給藝伎團準備的詩詞。
就算拿到群芳院去唱,也基本唱一首就能火一首。
對付金麗館這種沒一樣知名作品的野雞館,更是殺雞用牛刀的碾壓。
而這樣的作品,經過他們的聯手創作,一共有好幾篇之多,足夠覆蓋整個表演時段。
無論是顔無忌,還是袁同等四位家主,都在心中堅信。
這一連串的降維打擊下來,慶豐樓壓根不可能有半點翻盤的機會。
事實證明,他們的預想沒有錯。
此刻的雁息湖畔,但凡是靠近兩家酒樓附近的遊人,十有七八都聚集到了文君樓的舞台前。
剩下兩三成,也随着人潮的喧嘩,開始向着這邊彙聚。
“哈哈,四位家主何必客氣,好就是好,老夫在曲尼書院教了半輩子書,這詩詞是好是壞,一耳朵就能聽出來。”
都是人老成精的狐狸,賈勞廉自然沒把四人的謙虛當真,當場舉杯笑道:
“說句實話,無忌年少成名,終究少了幾分沉澱,老夫作爲他的老師,時常擔心他在外面吃虧。”
“幸好,這次有四位的鼎力相助,此刻聽了四位的佳作,老夫深信,今晚咱們文君樓,定能重挫慶豐樓的聲勢。”
“也讓那個一心走歪門邪道的大皇子,見識一下我儒門正統的底蘊和厲害。”
他站起來雙手捧杯,志得意滿地道:“老夫謹以此杯,感謝四位的鼎力支持,提前祝賀我們今晚馬到功成,幹杯!”
“說得好,還是賈先生有見識,區區慶豐樓,如何比得上我們的萬全準備?”
“哈哈,是極是極,來來來,一起幹杯。”
“預祝我們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袁同、周川、莊獻、丁三思四人一起站起來,五人高舉酒杯,放聲大笑,似乎文君樓已經取勝一般。
就在他們準備将杯中美酒飲下之時,異變陡生。
嘭!
半空忽然傳來一聲爆響。
這聲音來得太過突兀,讓五人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杯中酒水随之灑落。
“那是……那是什麽?!”
五人震驚地望着夜空,一陣亮光映紅了他們臉,将他們的表情一起定格。
隻見原本黑暗的夜空中,忽然綻開一大團煙火,映紅了半個雁息湖的上空。
赤紅的色彩,絲絲縷縷,宛如盛開的紅蓮,驚豔、熱烈、明媚、動人心魄。
這前所未見的一幕,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舞台上正在演唱的柳青,嗓音也被煙火的爆響給徹底壓制,整個人都蒙了。
“天啊,夜空生光,剛才那團光芒到底是什麽?”
不僅賈勞廉和四位家主想要知道,在場目睹這一切的百姓們也想知道。
在這個沒有火藥問世的世界,這一幕對于所有人都太過驚奇和震撼。
奈何煙花易逝,芳華彈指。
眼看着夜空再度恢複黑暗,人們的心中不知爲何,忽然變得失落起來。
下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他們的心聲,又一聲爆響傳來。
嘭!
這第二聲,就像揭開這場盛大煙火晚會的序曲,徹底引爆了整片天空。
嘭嘭嘭……!
火樹銀花,星墜如雨。
藍的、綠的、紫的、紅的……各種顔色的煙花競相綻放,密密麻麻、團團簇簇,五彩缤紛。
在雁息湖上演繹出一場盛大的典禮。
這個世界,這片東土大陸,在沉寂了千萬年的歲月後。
有史以來,第一次,被渺小的人類點亮了整片夜空。
誰能想到,百年之後,當科學的觀念在整個世界風靡之時,今晚這一幕,也被載入史冊。
在各國不同的曆史教材中,無一例外都有這樣一句評語:
這場雁息湖畔的煙火表演,無疑是神奇的,盛大的。
但它真正的意義,卻是啓迪人類走出知識的蒙昧,真正地認識自然。
從此人類世界,經過漫漫長夜,終于迎來了以科技爲主的光明盛世。
然而,作爲這一曆史事件親曆者的衆人,此刻卻無人意識到這一點。
面對着滿天焰火,這些人不約而同出現了返祖現象,一個個興奮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哇啊啊啊,這些火花一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也太美了!太好看了!”
“天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美的夜空,是老天爺顯靈了嗎?”
“什麽老天爺,仔細看,是慶豐樓那邊,這些亮光好像是慶豐樓搞出來的。”
“那還等什麽,與其站在這,不如一起過去看個清楚……哎喲,别擠啊!”
伴随着鼎沸的人聲,密密麻麻的人潮開始朝着慶豐樓洶湧而去。
文君樓前頃刻便人去樓空,竟沒有幾個人還願意留下來欣賞表演。
場面完全控制不住。
露台上,賈勞廉和四大家主目瞪狗呆,内心忽然陷入前所未有的慌張。
另一邊,慶豐樓上。
“這才是真正的東風夜放花千樹啊!”
楚嬴臨窗而立,望着滿天煙火和人潮,忽然想起了離京前,太白樓上的那個元宵節。
那時空有舞龍,卻沒有煙火,寫出一首青玉案,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麽。
要是,宋施施那丫頭今晚在這,估計要激動得跳起來吧?
楚嬴會心一笑,旋即轉頭看着顔無忌,嘴角勾起戲谑的弧度:
“如何,顔公子,本宮準備的這個小節目,可還入得你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