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過,紫紅色的纓子迎風飄搖,枝幹搖動,沉甸甸的煞是喜人。
遠遠望去,就像一排排插在地上的紅纓槍,這便是王澹三人初見玉米地的感受。
“這……這就是殿下所說的玉米嗎?”
江南别院,炎煌營外的菜地裏,王澹望着眼前的大片翠綠,既新奇,又覺得不可思議。
他小心翼翼走到一株玉米跟前,顫抖着用手摸着上面的包谷,想要摘下,又不敢動手,躊躇了一會,回頭問道:
“殿下,這便是它的果實嗎?這東西現在成熟了嗎?”
“小一點的還沒有,不過這個大的,完全可以摘下來了。”
楚嬴走上前,順手将包谷掰下來,剝去外面的苞衣,露出裏面黃燦燦的玉米粒,将它交到王澹手上。
“這就是成熟後的玉米!”
王澹如獲至寶,小心翼翼雙手捧着這枚玉米,轉身和身邊的謝運、歐陽白一起研究。
“沒錯,這股清香味,剛才咱們吃的就是這個,這一顆顆果粒,想不到竟有這麽多,啧啧,這可比麥粒和谷粒大多了!”
謝運湊近嗅了嗅,看着棒子上飽滿的玉米粒,忍不住啧啧稱奇。
“是啊,這果粒黃亮晶瑩,宛若玉石,這玉米之稱,可謂實至名歸。”
一旁的歐陽白也看直了眼,驚訝道:“這東西這麽大,隻需一兩支便能令人飽餐一頓,就是不知道,這一株大概能産幾支?”
這話被楚嬴聽見,笑着答道:“這一株,大約能産三到五個棒子,應該夠一個人吃上一天。”
“那一畝地可以種多少株?”王澹忽然急切問道。
“一畝地……理論上可以種上千株,但考慮到土壤肥力跟不上,可能也就幾百株,産量的話,和小麥差不多,畝産一兩百斤的樣子。”
楚嬴說這話時,心中忍不住感歎,這個世界沒有化肥,糧食作物産量實在太低了。
哪怕是他有這方面的知識儲備,要搞出氮磷鉀這些化肥中的任意一種,也難比登天。
光是第一步,找礦,在這個沒有專業礦石勘探人員的時代,就基本上斷絕了大部分希望。
“這麽少嗎?我還以爲這東西果粒這麽大,再怎麽畝産也不止這麽一點。”
歐陽白搖搖頭,忍不住一陣唏噓。
“不少了,歐陽兄,來之前殿下不就說了嗎,這玉米産量并不高,但它不是還有個好處嗎?”
王澹看了歐陽白一眼,又看着楚嬴,道:“殿下,你之前說的,這玉米不挑地,山地、旱地都能種植,可是當真?”
“當然,隻不過當初種植時,種子太金貴,本宮沒舍得拿一些種在旱地對照比較,不然王先生如今便可以看到。”
楚嬴自信一笑:“不過,本宮可以向你保證,此物絕對不挑地,先生若是不信,這一季待我們收獲之後,再對照種一季試試就知道了。”
眼前這片玉米地,差不多能收獲兩三百斤種子,足夠下季擴種幾十畝地。
因此,楚嬴如今已不需要這般吝啬。
“不用不用,殿下爲人真摯誠懇,老夫豈有不信任殿下之理……真是天佑我大楚,上蒼有眼,上蒼有眼啊!”
王澹感受到楚嬴的真誠,忍不住紅了眼圈,忽然激動地捧着玉米仰天高呼。
歐陽白也被他的情緒感染,長歎道:“是啊,如今我大楚内憂外患,風雨飄搖,眼看着社稷江河日下,都是爲什麽?”
不等别人回答,他已自顧自說道:“還不是因爲外面豺狼隔三差五侵犯,家裏的老爺們又多吃多占,誰也不肯吐出一點,導緻老百姓吃不飽飯,才鬧騰出這麽多事。”
“如今天佑大楚,降此神物,隻要百姓多開墾貧瘠荒地,就能吃飽飯,這算是爲朝廷解決了一場大患啊。”
“是啊,你我還好,都還處在富庶之地,如今西北邊疆和荊南那一片的百姓,那才真叫一個慘。”
謝運望着西北邊的天空,凝重地歎了口氣:“今年我們這倒是豐收了,那些地方,不知又要餓死多少人啊?”
“好叫三位先生知道,别的地方在下不知道,不過并州那邊,朔州雲州等地,早已民不聊生,能離開的,都去逃荒了,如今,差不多已是十室九空了”
一直默默護衛在楚嬴身邊的晁遜,聽到餓死人的歎息,忍不住插了句嘴。
“此地距離并州九百裏,這位壯士何以清楚那邊的民生?”
聽到晁遜這麽說,謝運好奇地問道。
楚嬴順勢将晁遜介紹一遍:“這是本宮的貼身護衛,炎煌衛副統領,晁遜,來自并州呂梁。”
“呂梁,那地方距離雲朔二州并不算遠,也是一處兵荒馬亂之地,難怪晁統領了解這些。”
謝運顯然熟悉邊疆地理,點點頭,和歐陽白交換一個眼色,歎道:“邊民十室九空,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啊。”
“是啊,那麽大片地方,我們的百姓要是占不住,遲早就得被北邊那群匈人占了去。”
歐陽白似想到什麽,憂心忡忡地道:“聽說陛下不滿雲朔兩州邊防糜爛,連年都吃敗仗,正在囤積物資,打算來年春天禦駕親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謝運忽然嗤笑起來:“是不滿兩鎮頻吃敗仗嗎?我怎麽聽說,是陛下想一雪十年前的戰敗之恥呢?”
話音剛落,就聽王澹凝聲道:“謝兄,别胡說,這些不過是流言而已,朝廷是否會出兵都還未知。”
頓了頓,又歎了口氣:“再說,你我早就淡出朝廷,打不打仗,已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隻希望,百姓能少受點苦吧。”
歐陽白和謝運兩人緩緩點頭,不再作聲,王澹輕吸口氣,看着手中玉米,擡頭對楚嬴道: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理此物?老夫提議,值此動蕩之時,不如将其獻與朝廷,也好借此以安天下萬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