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哪鑽出來的這些匪徒?”
“怎麽辦,娘咧,這些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家夥……”
對方的人數一經那報信人說出,立刻引起全場嘩然。
大人們焦慮緊張,人心惶惶,小孩們則哭鬧着一個勁往爹娘的懷裏鑽。
呆滞、詫異、震撼、恐慌、絕望,各種情緒交織,恐懼像潮水般迅速蔓延。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此時此刻,再沒有人還有心情去關注江權盜挖了多少财寶。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每個人腦海裏都想着同一件事——怎麽才能度過這場危機?
在他們的印象中,下灣村建村上百年。
除了幾十年前北蠻破關,有大批朝廷軍隊從村旁支援過境,其餘時候,還從未見到過這麽大的陣仗。
三百人的匪衆,人人攜帶武器,幾乎和他們村的人口相當。
一旦對方殺進來,屠滅整個村子都不是不可能。
“大家稍安勿躁,對方是人多,可我們也有韓千戶和曹大人,有他們在此,一定可以護得我下灣村平安。”
這種關鍵時刻,村民們最需要的自然是主心骨。
奈何江村長将衆人安撫住,準備尋求韓淳和曹丘商量對策時,心裏卻一下涼了半截。
隻見韓淳神情驚恐,臉色慘白,兩條腿正不停打着擺子,早已是吓得魂飛九天。
别說什麽有我無敵豪情萬丈,若不是有曹丘和一名衙役攙住,他隻怕連站都站不穩。
而在他身邊的曹提刑,此刻表現也沒好到哪去。
與其說是他在攙扶韓淳,不如說兩人是相互支撐,這才沒有吓得雙雙癱倒。
眼看主心骨變成了空心骨,自然讓想要依靠他們的人,情不自禁生出絕望。
“這,這……列祖列宗在上,求求你們告訴不肖後輩江松,這該如何是好?”
就在江村長也茫然無措,隻能病急亂投醫,将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祖先禱告上之時。
一直不曾說話的楚嬴,忽然站出來,開口詢問那名報信人:“你确定他們隻有三百人?”
“也……也可能是四百人。”
報信人不太肯定的語氣,讓現場更絕望了,别說小孩,許多膽小的婦人也開始嚎啕大哭。
江村長終于繃不住了,對着江權破口大罵:“畜生!你個畜生!你從哪招來的這麽多同夥?你是要毀了整個村子嗎?”
“哈哈,罵得好,随便罵,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太過頑固。”
江權肆無忌憚地笑道:“要你早聽我的,将這裏的流民趕出去,何至于招來這場禍事?”
“你知不知道,我大費周章弄出河神發怒這場戲,就是不想和你徹底翻臉。”
他收斂笑容,喟然一歎:“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路是你們自己選的,你們就要爲此承擔應有的代價。”
聽到他這話,韓淳強壓下心頭恐懼,詫異道:
“還真是你把人招來的?不應該啊,昨晚我們明明第一時間就将你的莊子圍了,你怎麽可能傳得出消息?”
江權輕蔑地哼了聲,沒有理他,倒是楚嬴看了他一眼,歎道:
“是我大意了,我早該想到,幹他們這行的,最擅長打洞,那莊子下面應該有密道連着外面。”
江權聞言一驚,再次将楚嬴上下一陣打量,贊賞道:“小子,你還真是我這輩子見過的年輕人中,最聰明絕頂的一個。”
這話等于是說楚嬴又猜對了,他頓了頓,笑道:“我忽然改變主意了,小子,你願不願意投靠我?”
“投靠你?”
“不錯,隻要你投靠我,不僅今日可免一死,事後還會受到我的重用。”
江權傲然道:“實話告訴你,我背靠的那股勢力,權勢超乎你的想象。”
“隻要你努力表現,假以時日,一定會青雲直上,便是位列我江權之上,也不是什麽難事。”
“到時候,地位尊崇,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豈不比你呆在這燕北苦寒之地快活百倍?”
他說到這,目光熾烈地看着楚嬴,帶着親近之意:
“如何?隻要你願意,現在就說服他們放了我,我保證,你和你的屬下全都安然無恙。”
楚嬴不置可否,隻是問道:“那村民們呢?”
江權嘿然冷笑:“你是聰明人,這就不是你該問的了。”等了等,又問:“不知你考慮得如何?”
楚嬴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韓淳忽然谄媚開口:
“等一等,江員外,呵呵,不知……不知要是本千……在下投靠,你們能不能也放過我們?”
“嘩……”
祠堂前再次嘩然。
人們簡直不敢相信,身爲朝廷命官的韓淳,竟會臨陣投降說出這樣的話。
更讓他們失望的是,同爲官府人員的曹丘也竟一言不發。
顯然,這位八成存了同樣的心思,隻能韓淳投石問路。
“不是,千戶大人,對方可是賊人,你是我大楚武将,理應護衛一方,怎麽能……怎麽能和一群強盜同流合污?”
比起這兩位朝廷命官,江村長雖然隻是一村之長,地位卑微,卻遠比他們有骨氣得多。
“你懂什麽?”
面對他的質問,韓淳卻是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地道:
“所謂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你可知當今大楚,已是個什麽情況?”
江村長偏居此地,當然不可能知道,韓淳一聲冷哼,繼續道:
“我韓淳雖在北地,也頗知天下大事,方今朝廷,君無賢德,臣無賢明,以至于上下傾軋,政令不通,社稷闆蕩,江山飄搖。”
“如今的大楚,西有群狼,北有匈人,東有海寇,南有流匪,偌大的疆土,處處烽煙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早已是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他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試問,這樣不顧百姓死活的朝廷,還有什麽值得我爲之效力的?”
“倒不如改弦易幟,重新加入一方勢力,推翻這個腐朽的政權,還天下百姓一個真正的太平!”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投靠的是真正爲國爲民的正義之師。
然而事實上是,對方隻是一夥強盜。
一夥爲了财富,可以挖墳掘墓,殺人不眨眼,甚至不惜血洗村莊的惡魔。
村民們愈發惶恐和絕望,連官府的人都投降了,這下子,還有誰能保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