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道陽光如一柄柄金色的利劍,迅速驅散黑暗,将天上地下照耀得一片光明。
令人不安的黑夜終于過去,提心吊膽了一夜的下灣村村民們,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準時走出房間。
事實上,早在一個多時辰之前,他們就在江村長挨家挨戶的叫門聲中,提前起床出門,結伴到村西的大楊樹下集結。
也因此,全村人有幸第一次聚在一起,共同見證了這一幕日出東方的奇景。
隻可惜,村民們此刻的心思,俨然并不在這壯美的景色上。
他們更關心的,還是昨晚又有幾人失蹤了?又是哪家人如此不幸遭逢厄運?
然而,令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大家議論來議論去,竟沒有篩選出一個受害者。
“怎麽可能,昨晚烏鴉在這顆老樹上盤旋,明顯是河神來抓人了,怎麽會沒人被抓走?”
“是啊,難不成河神派的陰差失手了?還是說,有哪家人被大夥漏算了?”
衆人害怕出錯,又相互清點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
沒錯,昨晚沒有一個人始終,大家全都安然無恙。
“怎麽回事,難不成是河神大人發了慈悲?”
“沒道理啊,這段時間,每次烏鴉在這顆樹上盤旋,村子裏必有人會失蹤。”
“是啊,說起來,這棵樹也是邪門,好像被烏鴉給盯上了,今天要不是人多,換我一個人,才不敢來這裏。”
衆人紛紛應是,都說這地方邪門。
不少人甚至公開抱怨,不明白村長,爲什麽會将聚集地選在這個地方。
“這地方是我們選的,怎麽,你們有意見?”
就在日頭漸高,衆人情緒越來越煩躁之際,韓淳和曹丘從一旁闆着臉走出來。
因爲怕打草驚蛇,以至半途出現别的變故,兩人并沒有告訴江村長太多實情。
這個時候,眼看不明就裏的江村長鎮不住場子,他們自然要站出來。
“怎麽都不說話了?别怕,本千戶和曹提刑向來喜歡以德服人,誰有意見可以站出來,我們可以好生說道說道。”
韓淳的視線緩緩掠過兩側的人群,雙眼發出鷹隼一樣淩厲而兇狠的光。
嘴上說着以德服人,然而毫不掩飾的威脅口吻,卻讓本就對他們心懷畏懼的村民,更加噤若寒蟬。
自古民不與官鬥,這幾乎是村民們刻在血液中的第一生存法則。
林子下忽然安靜,唯有一縷清風伴着蟬鳴。
“沒人站出來?很好,那就是大家都沒意見了。”
韓淳露出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滿意笑容,看着眼前這群恭敬垂首的百姓,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咳咳,本千戶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你們是不是想知道,江村長爲何天還沒亮就将你們召集過來?”
“其實,江村長并不清楚個中緣由,知道真相的,隻有本千戶和曹提刑。”
不少村民聽到這,忍不住擡頭聚焦二人,眼中全是詢問和好奇。
韓淳很喜歡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上前雙手叉腰,目光睥睨,不無得意地道:
“知道本千戶爲什麽來這嗎?就是爲了告訴你們,今天召集你們前來的目的。”
“那就是……”他刻意頓了頓,接着又一次高聲道,“什麽河神發怒,陰差抓人,統統都是假的!”
“此案乃是有人背後搞鬼,不過幸好,如今犯人已經被我們抓獲,所以村子昨夜才會安然無事。”
就像往平靜的湖面砸下一塊巨石,人群裏面瞬間沸騰起來。
“什麽?居然是人爲?不太可能吧,這不是對河神的公然冒犯嗎?”
“哪有什麽河神,沒聽人千戶大人說嗎,是有人在搞鬼。”
“誰?犯人在哪裏?竟有這麽大能耐……?”
人們争論不休,将場中氣氛迅速推向高潮。
韓淳一看火候差不多了,終于擡手示意村民們安靜下來,看似勸阻實則炫耀地道:
“大家稍安勿躁,你們不是想知道真相嗎,本千戶這就将人帶上來,揭露他們的惡行,與大家一起對他們進行審判!”
“好……!”
“多謝千戶大人,爲民除害!”
村民們齊聲叫好,掌聲如潮經久不息。
韓淳眉開眼笑地看着這一幕,尾巴都快翹天上去了。
沒錯,他是故意冒頭,爲的就是搶在楚嬴前面,給村民們留下一個是因爲他才破了案的假象。
如此一來,不明真相的村民們,下意識就會将他當作是此次破案的頭号功臣。
屆時倘若能夠結案,就算上面有人之後前來核實,很可能也會誤以爲是他的功勞。
畢竟,第一印象實在太重要了。
“帶人犯上來!”
沒過一會,兩名人犯苟大苟二被一起押到村民面前。
“大家都看到了,這兩人,一個叫苟大,一個叫苟二,就是他們狼狽爲奸,裝神弄鬼,愚弄了大家……”
韓淳正興緻勃勃地打算曆數兩人的罪行,卻被苟大忽然打斷,擡頭不甘地嚷道:
“千戶大人,我不服,你說我們裝神弄鬼,我無話可說,但那頂多算是我們的癖好,和愚弄百姓又有什麽關系?”
韓淳不疑他有詐,脫口說道:“你說有什麽關系,你們用繩子吊着,扮鬼飛來去飛,此事爲不少人所見,難道這不是愚弄百姓?”
“嘿嘿,大人說我們用繩子吊着飛來飛去,可有證據?”
苟大眼底閃過一絲狡詐,嘿笑道:“如果飛行這麽容易,請問,給大人你一根繩子,你能吊着到處飛嗎?”
“這個……”
韓淳一時語塞,他忽然發現,對方的這個反問自己根本回答不了。
是啊,隻用幾根繩子,就能以鬼魅般的速度飛來飛去,真的可以做到嗎?
最多也就吊起來晃蕩幾下吧?
任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隻能雞賊的轉移話題:“那……那些失蹤的人口,你又怎麽說,難道不是你們伺機擄掠走的?”
“嘿嘿,這就更冤枉啊,敢問大人,你們昨晚抓住我們時,可曾見過我們擄掠了誰?”
苟大一臉委屈和心酸:“再說,以我和老二這身材,小孩就不說了,那些大人,一個就能打我倆,我們怎麽将他們無聲無息擄走?”
是啊,兩個一米二不到的侏儒,怎麽可能将大人擄走?
要知道,失蹤的人一多半可都是大人。
韓淳發現,苟大提出的質問,他竟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眼看村民們也是眼巴巴望着他,等待揭曉内幕,他越想越心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說好的揭露惡行,這要是回答不出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就在韓淳心态即将炸裂之際,一個聲音宛如救命稻草般讓他整個人松了口氣。
“大家稍安勿躁,韓千戶昨晚勞累一夜,此刻腦子可能糊塗了,還是由在下來爲大家揭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