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聽到楚嬴這番話,都露出詫異的目光。
“你說什麽?你不是他們一夥的?”
半晌,顔公子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關鍵。
若是楚嬴不是柳明昭一夥的,那麽賭約對其自然就無效。
而他處心積慮的甩鍋計劃,同樣也就無從甩起。
如此一來,他就沒法站在正義的高點,逼迫楚嬴主動讓步。這對他奪取尼山雅集,将會十分不利。
正如楚嬴先前說的那樣,他雖然身份不俗,但總歸隻是曲尼書院的一名學生。
這種千年學院,儒門聖地,向來規矩森然,講究尊卑秩序,絕不可能會将權利、随便下放給底層的學生。
很簡單,萬一某個學生品行不端,利用學院賦予的權利在外面爲非作歹,坑蒙拐騙,乃至惹出大亂子。
試問,最後敗壞的會是誰的名聲?
這種事,隻要稍微動一下腦子就能想明白。
權利是超越一切的珍寶,古往今來,沒有幾個人會心甘情願和他人分享。
而尼山雅集,就是曲尼書院權利的一種象征。
譬如柳明昭和于慶文這些有身份的讀書人,幾乎都聽說過尼山雅集的不凡。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小小的手抄本,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珍貴得多。
其代表的意義,這裏恐怕沒人能比身爲書院學子的顔公子更清楚。
隻有他才知道,這種第一手的抄本,即便在曲尼書院内部也十分稀有。
要知道,尼山雅集錄入的内容,隻針對院中資深的大儒和文豪。
這些人中的每一個,無不是學究天人,都在屬于自己的領域裏獨占鳌頭,天下之人少有能與之比肩者。
可不是外界想的,随便一個普通教習就有記錄的資格。
就像孔老夫子,後輩弟子們将他和一些弟子的言行整理成書,便有了後來的論語。
尼山雅集上面記錄的大學者們的言行,将來也會被曲尼書院整理出來,成爲流傳後世的重要典籍。
可想而知,作爲原始資料的手抄本,學院怎麽可能輕易送給他人?
别說是外人,就連學院内部人員,想要獲得一本尼山雅集也難比登天。
非是對曲尼書院有大貢獻者,想都别想,便是皇帝相求都不見得好使。
天下讀書人的聖地,就是這麽牛氣。
對許多人來說,能夠獲得一本尼山雅集,不僅是一種殊榮,更是一種隐性的巨大權利。
就比如一個讀書人,一旦獲贈尼山雅集,就等于獲得了曲尼書院的肯定。
隻要将此事宣揚出去,他立刻就可以名聲大噪,成爲天下無數讀書人的偶像。
倘若是有心人,甚至可以憑此領袖群倫,不管走到哪裏,振臂一呼,應者景從。
即便是朝堂大佬,同屬聖人門生,碰到了也多數會賣幾分面子。
試問這種情況下,誰還不能輕松成就一番事業?
這還隻是針對一般的讀書人。
若是東西落在顔公子這種有深厚背景的人手中,隻要操作得當,還能獲取更大的利益。
正因爲如此,他才會不惜冒着自毀聲譽的風險,也要扯上曲尼書院的虎皮奪取尼山雅集。
隻可惜,因爲楚嬴作梗,目前這事遭遇了一些困境。
顔公子萬萬沒想到,楚嬴竟然和柳明昭他們不是一夥的。
而且,看柳明昭一行人默不作聲的樣子,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老實回答我,或許我可以考慮免掉你們的懲罰。”
顔公子低頭直直看着柳明昭等人,爲了得到尼山雅集,他甚至用起了暗示。
“他、他……他确實不是我們的同伴。”
盡管柳明昭他們恨不得将楚嬴一起拉下水,但幾番猶豫後,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倒不是他們忽然良心發現,而是楚嬴本就是被他們自己踢出去的。
當時,周圍不少鄰桌都聽見了。
更何況,他們除了楚嬴的名字,别的都對其一無所知。
就算順着顔公子的暗示,污蔑楚嬴是同夥,隻怕很快也會被當衆揭穿。
本來他們今天就已經夠丢人了,若是再玩這一出,很可能會弄巧成拙變成自爆行爲。
隻怕将來燕都文壇,将再也不會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兩害相權取其輕。
柳明昭他們非但不笨還很雞賊,自然知道正确的取舍。
“你們!”
顔公子的願望再次落空,不免感到惱怒和失望,沉着臉瞪了柳明昭他們許久。
正煩躁之時,忽然看到楚嬴身邊的風鈴,他的雙眼陡然一亮,飛快擡手指着少女:
“你不是他們的同夥,那他呢?他将尼山雅集借給柳明昭作弊,總不能也說,他們之間沒關系吧?”
楚嬴皺了皺眉,還沒說話,于慶文已經搶先納起了投名狀:
“有的有的,馮淩兄答應和我們聯手,之前我們還商量,若是你們出的題太難,就交給他來應對。”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他和你們就是一夥的。”
顔公子大笑三聲,終于找到突破口,趁機目光嚴厲地看着風鈴,逼迫道:
“馮淩是吧?剛才我已經勸過你,你既同樣參與亵渎我曲尼書院寶書,就已經失去決定這本書歸屬的資格,乖乖交出來吧。”
“不,不行……”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點,風鈴再次變得不知所措。
“看來我的好意是白費了,也罷,你不交是吧,我就自己拿。”
顔公子臉色和聲音同時沉下來,給黑衣人一個眼色,就要強行動手。
“我看誰敢動她一下試試!”
不出所料,楚嬴再次派出晁遜攔住對方,不給一點面子。
這下顔公子徹底怒了,連風度也不顧了,當衆威脅道:
“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他犯了錯,就得認罰,關你什麽事?”
“奉勸一句,有些人你還得罪不起,别給自己找不痛快!”
“呵呵,她是我朋友,朋友的事,怎麽就不關我的事?”
楚嬴一聲輕笑,迎着顔公子警告的目光,彈彈指甲,寸步不讓地說道:
“我還是那句話,想要尼山雅集,可以,拿出曲尼書院賦予你回收權的證據,否則的話,我隻能認爲你是在耍流氓!”
“你說什麽!”
“我說你在耍流氓,不服?”
“你再說!”
“說你咋的?”
“……玄五!”
眼看沖突就要再次爆發,這回誰也沒有辦法阻止了。
一道清亮妩媚的嬌笑蓦然從二樓飄來。
“咯咯,奴家就說,怎麽等了這麽半天,還不見賢才上門,原來竟是半途生了枝節。”
笑聲漸止,化作幽幽歎息:“看來是奴家自視甚高了,原來在兩位公子眼中,與奴家一會,竟還不如一本書來得重要。”
“奴家有些不開心呢……不過,此事既因奴家而起,奴家當有化幹戈爲玉帛之責。”
“當然,奴家情知多半勸不住,好歹請兩位公子看在奴家的面子上,換一種解決方式如何?”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二樓走廊上,一襲紅裙,帶着銀色面具的絕美倩影憑欄而立。
不是蘇眉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