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實此刻正不安地跪在地上。
兩日的羁押,除了讓他看起來精神有些萎靡,倒看不出其他太多變化。
看起來,周光吉确實履行了承諾,沒有私下刁難。
爲了今日的終審,他特意将主位讓給了吳狼,自己則和上次一樣,坐在邊上旁聽。
在他身後,站着好幾名體格強壯的衙役,手按佩刀,将他和李泰隐隐護在中間。
高坐主位的吳狼,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幕,故意試探道:“周大人在自家地頭,還擺這種陣仗,莫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周光吉端起茶,揣着明白裝糊塗:“吳千戶指的是什麽,本官怎麽聽不明白?”
吳狼皮笑肉不笑:“周大人難道不覺得,今天值班的衙役有點多了?”
“多嗎?或許是下面排班的問題。”周光吉露出同樣的職業假笑,“本官倒是覺得,相比之下,吳千戶的人手也不少啊。”
他說完喝了口茶,很好地遮住了眼中的忌憚和不滿。
今天吳狼帶來的人手可不少,接近二十人,占了這裏所有人數的一半以上。
這種喧賓奪主的姿态,任何一個主人,都不可能喜歡。
對于周光吉的反擊,吳狼嘿嘿幹笑兩聲:“我這也是爲了審案,不派多點人手,如何震懾犯人?”
“巧了,本官也是這個意思,大家彼此彼此。”
周光吉迎上吳狼的目光,虛空中似有火花閃爍,雙方各自心照不宣。
沒能試探出周光吉态度的吳狼,心頭一陣火大,轉而盯着跪在下面的王老實。
他啪一拍驚堂木,冷聲喝道:“王老實,這兩日在牢裏可想明白了?”
“千戶大人,小人,小人真的冤……”
王老實剛剛開口,又被吳狼打斷,無視旁聽的周光吉和李泰,當場威脅道:“别以爲有人給你撐腰,本千戶就真的拿你沒辦法。”
“你最好識相點,早點認罪,興許本千戶一高興,還能放你家人一馬,要不然,你大可以試試!”
“可……可小人真沒想逃……”王老實語氣凄然。
“住口!”
吳狼冷笑,臉上滿是嘲諷:“你不會真以爲,區區兩天時間,他們就能找到足夠的證據,幫你洗脫冤屈吧?
“别天真了,你觸犯軍法,證據确鑿,就是神仙來了,今天也休想救得了你!”
話音未落,突然,門外一個聲音嗤笑響起:“誰說的?本宮今天還真就救下他了。”
“呵呵,殿下來了。”
眼看楚嬴一行踏入大堂,吳狼眼底閃過一道殺意,随後擠出笑容,道:“殿下這麽說,不會真找到什麽證據了吧?”
“證據在此。”
楚嬴這回一點不磨叽,上前兩步,将長生堂的藥方展示出來。
“這不是那日的藥方嗎?”
吳狼起先還略有擔心,等看清楚之後,當即嗤笑道:“呵呵,殿下拿一個已被推翻的證據出來,是想蒙混過關嗎?”
一旁的蔡仲禮也露出譏諷的神色:“千戶大人說的不錯,老夫兩日前才被要求對照筆迹,難道,殿下這麽快就忘了?”
他忽然轉移話題,有意挖苦道:“别怪老夫多嘴,殿下如此年輕,該不會是犯了失憶症吧?這可不是好兆頭,還需盡早治療才是啊。”
“對,一定得早治,俗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蔡大夫也是關心殿下,殿下不可不聽啊。”
吳狼嘲笑道:“依卑職看,蔡大夫的長生堂就不錯,殿下多去幾次,沒準就把這失……哦對,失憶症治好了呢?你說是吧?”
“這話不錯,瞧本宮這記憶,有機會确實得去長生堂拜訪一下了。”
楚嬴拍了拍額頭,忽然看着蔡仲禮,一臉戲谑的笑:“不過,本宮若是去治病,蔡大夫不會也讓徒弟出手吧?”
“……”
蔡仲禮的臉色一下僵住了,似乎意識到什麽,支支吾吾道:“老夫……老夫怎麽聽不懂殿下在說什麽?”
“聽不懂沒關系,能認得字就行。”
楚嬴又掏出幾張寫滿字的文書,展開露出上面的簽名和手印,道:
“這六份供詞文書,是你六個徒弟所寫,他們已經承認,這些藥方單子,就是他們各自開的,因此,才會和你這個師父字迹對不上。”
“不,不可能,殿下以爲随便拿幾份文書出來,老夫就會……就會上當嗎?”
蔡仲禮慌忙辯解着,心中驚懼之餘,始終不願相信這一幕。
他不敢相信,爲了一個卑賤的軍戶,楚嬴竟真會派人去燕都找證據。
要知道,兩地可是相距一百六十裏。
這在交通閉塞,道阻且艱的古代時期,來回一趟可并不輕松。
更令他難以理解的是,他臨走之前,明明再三勒令徒弟們,對誰都不許透露此事分毫。
爲此,他甚至還搬出吳狼威脅他們發誓。
萬萬沒想到,他前腳才離開幾天,後腳這些濃眉大眼的就全叛變了。
可是,真的不應該啊!
這些徒子徒孫在以前,從來對他都是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違逆和不敬。
就算個别人真懷有異樣的心思,也不可能集體全都這樣吧?
“是不是想不通?”
楚嬴看着已經開始冒冷汗的蔡仲禮,笑道:“老實說,你那些徒弟,有一兩個的人品還真不錯,不過可惜,這世上不怕死的終究是少數。”
事實上,崔肇一開始抵達長生堂,取證并不順利。
蔡仲禮的徒弟就像商量好一樣,一個個全都一問三不知。
無奈之下,崔肇隻能亮出楚嬴給的裝逼神器——金鳳短劍,閃瞎這群人的钛合金狗眼。
心神失守的衆人,一聽皇家大寶劍,還可以先斬後奏,當場就吓癱了幾個。
突破口一旦打開,接下來逐個擊破,取證簽字按手印,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楚嬴自然不可能解釋這些,高舉起手中的證據,掃視兩邊,朗聲道:
“如今,有了這些供詞,加上這些的藥方,完全可以證明,王老實隻是去燕都求醫問藥,而并不是什麽犯法的逃亡軍戶。”
他的神色嚴肅起來,冷冷看着蔡仲禮,凜然大喝:“倒是你,蔡仲禮!你信口雌黃,颠倒黑白,矯言僞證,陷害他人……如此罪大惡極,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不等蔡仲禮開口,扭頭看着吳狼,露出邪魅而冰冷的笑容:
“吳千戶可千萬别說,不是你指使的,那樣,本宮可是會很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