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有五個座位。
桌上擺着一個長方形物體。
身體完整的小醜正站在長桌對面,帶着笑容弧度誇張的頭套,彎腰單手邀請他們落座。
小醜的另一隻手藏在身後。
齊鳴達推着喬仁最後一個進來。
喬仁在小聲呼痛,身體又冷又熱,天旋地轉,他躺在木闆上,眼皮耷拉,上半身時不時抽搐兩下。
鈴聲遙遠地傳來,喬仁腦海裏不斷回響着祝月剛才說的話:
——睡一覺
睡一覺就好了。
電梯在衆人身後合上,直接融進牆壁。
“電梯消失了。”駱嘉白謹慎地環顧,“這層樓現在沒有出口。”
這也意味着,無法輕易到達“一樓”。
陸黎坐下時,擡頭看了眼諾諾。
諾諾的臉沒有徹底占滿天花闆,這次也有些不同尋常。
前三層她的臉永遠追随着闖關的玩家。
現在,她的視線溫柔地落在小醜身上。
“噼啪噼啪——”
靜谧的氣氛被輕微的動靜打破。
“什麽聲音?有東西在燒?”祝月正撥動着自己手環上的鈴铛,被打斷後明顯有些不悅。
“你别吓人啊,我可沒看見哪裏着火了。”駱嘉白跟着坐在陸黎左邊,指了指桌上的東西,“應該是這台錄音機在叫吧。”
陸黎擡眸。
錄音機裏沒有磁帶,是空的。
前方有十個方塊格子,兩兩分組,連成一條線。
剛才的聲音,不像是從錄音機裏發出的,更像是外面傳來的。
整個房間、整個二樓的外面。
從諾諾所在的房間裏傳來的。
小醜彎腰邀請的弧度不變,臉緩緩轉向,看着兩個磨磨蹭蹭的男人。
喬仁下半身失蹤,隻剩半個身體奄奄一息地趴在木闆車上。
“快一點!”齊鳴達坐下後用腳踹了木闆車,讓喬仁自己爬起來。
他嫌棄喬仁滿身血污,能推車把人送出來已經仁至義盡。
小醜舉起了藏在身後的右手。
它握着一把鋒利的斧子。
諾諾跟着嚴厲地看過去,大聲提醒。
“雖然現在是淩晨,客人們剛醒來難免會躁動,但請盡快坐回自己的位置!”
“要不然會受到懲罰!”
“啧啧。”祝月火上澆油,“小醜朝你們走過來了,你和喬仁該不會被一起懲罰吧?”
小醜高高舉起的斧子已經懸在兩人頭上。
齊鳴達狠狠咒罵了兩句,忍着惡心把血肉淋漓的喬仁抱起來,正準備放在椅子上。
喬仁卻抽搐着身體,渾身是汗地睜開眼睛,他的瞳孔失焦,一直縮在胸口的手裏兌換了一把匕首。
他剛從一個噩夢中驚醒過來,在夢裏,齊鳴達突然暴走,把他剩下的兩肢狠狠砍掉。疼痛真實地可怕。
再睜開眼,看見齊鳴達暴躁扭曲的臉。
喬仁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抓起手中的匕首,直接插進齊鳴達的眼睛裏。
“啊啊——喬仁!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齊鳴達猛地松開手,把喬仁扔在地上,顫抖地捂住噴湧出鮮血的左眼。
“我得活着,我活着出去就是這個副本的第一名!”他發瘋一樣地狂點手環,“道具、道具……媽的,我積分不夠了!”
保命道具疊加的次數太多。
現在累計需要兌換一個的積分高到吓人,他根本換不起。
“是你要先殺了我!齊鳴達,我跟了你這麽多個副本,你竟然敢騙我!”喬仁尖叫着,“明明說過要救我的!去死!”
他以爲齊鳴達對自己下了手,于是這把用于自保的匕首派上了用場。
後腦勺跟着匕首一起,重重地磕在地上。
匕首撞到陸黎的椅子腿才停。
小醜的斧頭也落了下來。
“咚!”
一刀把喬仁的桌面劈開。
“咚!”
一刀砍在喬仁眉心。
喬仁的屍體被切成對稱的兩塊。
血順着地面蔓延到四人腳邊。
“真是太不完美了,你可沒資格當我的玩偶。”諾諾噘着嘴嘀咕,“醜!真是太醜了!”
巨大的手掌伸進了房間裏。
諾諾緊握的拳頭松開。
從指縫往下源源不斷地漏下沙子,将喬仁的屍體和斷裂的桌面堆成三角形的小山包。
駱嘉白贊歎,“小醜真是正義使者,這一斧子劈得很帶勁。”
齊鳴達的眼睛和臉都被穿透,他在眩暈中不停地抹着廉價積分換來的藥,朝坐得最近的駱嘉白祈求,“借我一點積分,有積分了就還你!借我!快點啊!”
駱嘉白對着他血淋淋的臉抖了下,側頭看見陸黎淡定平靜的樣子,頓時像吃了顆定心丸。
剛進副本時他還告誡自己要避開齊鳴達的鋒芒,現在他已經有膽量說出拒絕的話了。
駱嘉白把人推開,說,“大叔,你瘋了吧!你以爲我們是什麽好人嗎?”
他刻薄地敲着邪靈手環。
“我現在直播間積分排名第三,你排第二吧?我巴不得你早點死,讓我上位呢!”
齊鳴達氣得渾身顫抖,“你放屁!我是第一!我隻是人氣不小心掉了一點下來而已,馬上就會超過陸黎!”
陸黎一直看着小醜的動作。
隻見小醜将斧子收起,重新走回桌對面正中間的位置,站直了身體。
一隻手放在錄音機上,不再動彈。
陸黎微微皺眉,“好了,不要吵了。”
齊鳴達一隻手按着傷口,他情緒激動,根本聽不進去話,用另一隻手催促地拍桌子,“陸黎!祝月!你們呢?你們那麽多積分,借給我一點怎麽了?”
祝月伸手挽了下頭發,對着齊鳴達露出手腕上的銀鈴,“沒有。”
“噼啪噼啪——”
房間外又傳來東西燃燒的聲音,但是聲音太微弱,很快就被齊鳴達的吼叫聲蓋過去。
陸黎側耳仔細傾聽無果。
他撿起地上還沾着兩人沒幹的鮮血的匕首,面無表情插在齊鳴達發出噪音的那隻手上。
尖銳的刀身穿透手背。
陸黎:“我說,安靜點。”
“現在聽見了嗎?”
駱嘉白愣愣地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目瞪口呆,“你、你也是正義使者。”
陸黎禮貌道,“謝謝。”
對上這一雙毫無感情的銀灰色瞳孔,齊鳴達隻感覺從頭頂冷到腳底。
他被陸黎看着,竟然從靈魂深處升騰起一股恐慌,身體都跟着顫抖起來。
好像蛇。
陸黎的身後好像也有一隻毒蛇。
正露出森森的獠牙。
一個新人……到底爲什麽會有,這麽恐怖的氣息……一定是他的錯覺!
齊鳴達狼狽拔掉匕首,重重摔回椅子裏。
他仰頭看着天花闆重重地喘着粗氣,覺得另一隻完好的眼也開始昏昏沉沉。
他好想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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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黎對小醜說,“可以開始你的遊戲了。”
小醜朝他微微颔首,伸出手,指着最左邊靠近衆人的方塊格子。
然後全身都靜止不動了。
“這什麽意思?”駱嘉白無視邊上疼的直哼哼的齊鳴達,開始思索,“我們要往格子裏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