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具屍體,并非他想象中的周書靈,而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
屍體已經有些腐爛的迹象,從對方的容貌,他認出這女子也并非周書靈的那位相好梁師妹。
于是他扭頭看向了屠烈。
這時就聽屠烈解釋道:“這是山谷當中的一個仙奴,對方勾引于我,後來卻想以此威脅,讓我每月分一顆靈石給她修煉,所以我自然直接殺了。”
聞言,李行舟沒有說話。
這屠烈的狠辣,他當年也是見識過的,對方的确做得出這種事情。
對于屠烈殺一個仙奴,他倒是毫不在意。
他隻在意,周書靈去哪裏了。
于是屠烈就看到,那柄青綠色飛劍緩緩靠近,最終懸浮到了他的面前。
飛劍的劍尖,幾乎都要抵在屠烈的眉心。
在青綠色飛劍的周圍,還有七八柄宛如實質的劍影。
屠烈宛如死狗一樣躺在地上,這時的他就連掙紮都做不到,隻能任人宰割。
他的眼神中,已經浮現了絕望。
李行舟要殺他,易如反掌。
隻聽他苦澀無比道:“李師兄,周書靈的消失,的确跟我無關。我已經對天發誓,你若還不信的話,我也沒有任何好辯解的。”
隻是他的話,換來的是青綠色飛劍抵在他的眉心,讓他覺得眉心位置微微有些發癢。
屠烈閉上了眼睛,眼角有兩滴淚水流下。
這并非求饒,而是對自己這一生坎坷的不甘!
隻聽他喃喃道:“我這種人,真的就該死嗎。”
屠烈的出生,不可謂不慘。
他爹是一農戶,他親娘是一乞讨的傻子女人,後被他爹強行擄回家中,這才有了他,從此過上了苦日子。
可後來他爹娶了一位鄰村的寡婦,他和傻子娘便沒了苦日子,隻有讓人絕望的日子。
因爲每天都要面對後娘養的謾罵,欺辱,以及遭受比他更小弟弟妹妹的嘲笑和毆打。
他們母子二人,要做最累的活兒,吃馊了好幾天的飯菜。
沒有床,隻能睡在牛圈。沒有衣服,隻能撿拾褴褛裹身。
這種日子,一直從三歲,持續到他十二歲。
因爲十二歲那年,屠烈的傻子娘,将最後一塊馊饅頭留給他了他,然後自己被活活被餓死。
屠烈吃下那塊馊饅頭之後,他好好的睡了一覺,半夜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把生鏽的剪刀,剪斷了三個弟弟妹妹的喉嚨。
然後趁着熟睡,将剪刀刺入了後娘的心髒。
他那親生父親恰逢時宜的醒來,屠烈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于是點燃了蚊帳立刻逃走。
他爹沒死,被燒成了醜陋的怪物。
逃遁後的他,就走上了乞讨流浪的生涯。
饑寒交迫、衣不裹體、宛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這是家常便飯。
直至後來他長大一點了,加入了一個山匪組織,成爲了一名山匪,這才改變了命運。
他仗着一股子狠辣,以及不要命的狠勁兒,慢慢被首領看重。
十七歲那年,他趁着首領睡着殺了首領,成爲了山匪的頭目。
屠烈率領一衆山匪打家劫舍,攔路搶财,湊到了一筆錢,買通了縣城裏的縣太爺,終于得到了一個仙奴的名額,從此進入了青雲門。
可沒有靈根,他就無法修行。
于是屠烈隻能抓捕更多的羅獸,來換取通脈丹。
一粒不行,那就兩粒。
兩粒不行,他就換第三粒。
不止如此,他還要抓住一切機緣和機會。
比如偶遇李行舟和孫林的交手,他在關鍵時刻出手斬殺修士孫林,搶奪其寶物。
李行舟将管事名額給了周書靈,他就毛遂自薦。哪怕他知道沒有希望,但總要争取一下不是。
隻要有一絲可能,讓他走上修行之路,讓他修爲提升,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可饒是如此,他的修行之路,也無比艱難坎坷。
眼下更是因爲周書靈之事,惹怒了李行舟這位煉氣八層修士。
或許隻有下輩子,他才有翻身的可能了。
腦海中快速閃過記事起,到眼下宛如死狗一般的所有畫面。屠烈深吸一口氣,準備等待死亡的降臨。
可久久之後,他都沒有感受到,利劍刺破他的眉心。
疑惑之餘,他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就看到李行舟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離開了。
他所在的竹樓,竟空空如也。
“這……”
看到這一幕,屠烈短暫的錯愕,随即就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他艱難的朝着腰間摸去,從中取出了一隻瓷瓶,打開将一粒丹藥給傾入口中,咽了下去。
他的傷勢很重,但他從小就是打不死的小強,用他爹的話來說,他這種野草一樣的賤種,生命力是很頑強的。
……
這時的李行舟,已經離開了羅獸山谷,一路朝着山腰的洞府行去。
“李小友,剛才那種情況,你可不該仁慈呀!”
突然隻聽一道聲音,從李行舟的袖口中響起。
這聲音不是别人,正是黃箓門的胡姓老者。
對方服下寒髓花之後,這些年神魂的傷勢已經愈合了。
加上有養魂木這種聖物,語氣都洪亮十足。
眼下隻差一個機會,尋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讓他奪舍重生。
“既然交惡了,就該直接斬殺,免得有任何後患。”又聽胡姓老者道。
聞言,李行舟歎息道:“胡老哥有所不知,剛才看到那屠烈,不禁想到了當年的自己。放他一馬,其實是在心裏,希望有人能放當年的我一馬。”
“話雖如此,可……”
胡姓老者還想說什麽,李行舟卻冷笑道:“一個小小的煉氣三層修士,這種人也配成爲我的後患?我李行舟将來必然成爲此界至強者,斬合體,殺大乘,得道飛升。如果那屠烈都能成爲我的絆腳石,那我也該早點死。”
“你……”胡姓老者錯愕無比,随即道:“好好好……好個斬合體,殺大乘,好個得道飛升。這般氣魄,的确有成爲此界至強者的潛力。”
這番話并非打趣和迎合,因爲從李行舟的語氣,以及他眼神中的堅毅,胡姓老者能感受到李行舟的鴻鹄之志。
隻聽他感歎道:“還得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呐,才有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兒。我這種老東西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哎……”
“不是你老了不中用了,而是不中用的你老了。”李行舟道。
“你個小兔崽子!”胡姓老者眼皮狂跳,“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這些年來,他和李行舟慢慢熟悉了,就連稱呼都有所改變,但沒想到李行舟竟然如此不給面子。
這時李行舟話鋒一轉,“不過話又說回來,胡老哥是否看得上那屠烈的肉身?你如果看得上,我這就返回将那小子給宰了,肉身讓你奪舍。”
聞言,胡姓老者連忙道,“你這是什麽話。那叫屠烈的小子,二十幾歲還是煉氣三層,送我我都不要。奪舍一輩子隻能一次,我肯定是要選一個資質上好的肉身。”
李行舟當然知道,胡姓老者是看不上屠烈肉身的,他也隻是随意一打趣。
這時他又想起了周書靈。
在他看來,剛才屠烈所說應該不假。眼下他隻希望,周書靈是真的離開了青雲門,回到世俗好好生活了。
周書靈跟那位姓梁的仙奴女子,還有一個孩子,應該也被帶走了。
而這,才是李行舟放過屠烈的主要原因。
回到洞府後,依然是夜晚時分。
李行舟盤坐在石床上,就陷入了修煉。
不出所料的話,他的任務很快就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