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爲縣衙的一員,接下來李行舟還有的忙。
清點人員傷亡,統計财物損失,聯絡修繕城牆的工匠等,忙上忙下将近晨時,疲憊不堪的他才回到家。
他的家是一座農式小院,隻有兩間屋子,是花費了十兩銀子買來的。
這筆錢,他辛辛苦苦存了好久。
作爲捕快,李行舟不用務農經商,有個栖身之所就夠了。
來到卧榻後,他沒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是盤膝而坐,雙手自然放于膝上。
閉上眼睛後,靜等着什麽。
寂靜的房間中,空氣有些微冷,呼吸間李行舟能聽到自己那強勁有力的心跳。
一刻鍾過去,突然間李行舟的身上,出現了驚人的變故。
他的皮膚表面,鑽出了一縷縷碧綠色,宛如煙霧的東西。
從皮膚中鑽出後,這些碧綠之物穿過衣物,向外蔓延,很快将李行舟整個人包裹,蔓延之勢也隐隐往上。
從遠處看,宛如一簇巨大的綠色火苗。
被這團詭異火苗包裹後,李行舟非但沒有慌亂,反而内心還有些激動。
他給包裹自己的詭異之物,取名叫陰火。
這東西就是他的仙緣!
李行舟孤家寡人,十四歲來到白龍縣城,無依無靠的他,才十七歲的年紀,就武藝卓群,隐隐有白龍縣城第一捕快的稱号,這其實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他身上的陰火。
這東西在每日晨時的時候就會出現,将他的身體包裹靜靜燃燒。
而在被幽冷的陰火包裹時,李行舟的身體素質,會以一種肉眼觀察不到的緩慢速度提升。
正是這種每天一點點的進步,才讓他有着遠超常人的身手,以及常人無法想象的強大體魄。
隻是這陰火的持久力不行,通常情況下隻能持續一刻鍾,而且過程中不能有任何大動作,否則容易被打斷。
就在李行舟靜靜享受着陰火對身體的淬煉時,不一會兒陰火就後繼無力,開始慢慢收縮,重新沒入他的體内。
李行舟睜開眼睛,長長吐了口濁氣。
陰火是一種寶物,在他看來,這東西絕對能讓他走上修行之路。
隻是現在他還捉摸不透陰火的利用方式,這玩意兒更像一個定時的被動技能。
所以他才想成爲仙奴,接近修仙之人,或者拿到仙法,或許就能知道他身上的陰火是什麽,又該怎麽用。
當陰火消失後,李行舟終于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很快就聽輕微的鼾聲傳來。
但幾乎是剛進入夢鄉,沉睡中的他就皺起眉頭,眉宇間還露出了一絲痛苦。
又做夢了,還是那個夢,夢中也是那副熟悉的情形,
……
“三爺爺……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嗎?”
殘破的茅屋内,少年看向面前一個顫顫巍巍的老翁。
雖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可這少年身子骨瘦弱矮小,看起來就像十來歲的孩童。
這是因爲長期營養不良,導緻他發育比同齡人晚的緣故。
更讓人在意的,是少年的面容,遍布一塊塊傷疤。
傷疤凹凸不平,密密麻麻,說他是面目全非也不爲過。
倒是那雙眼睛,深處有着一抹倔強和桀骜。
這抹倔強和桀骜,也時而在李行舟的眼中出現,一模一樣。
聽到少年的話,三爺爺眼中淌下了兩滴渾濁的淚水,“是啊,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吧……”
“先祖隕落,家族衰敗,真仙血脈代代稀釋,時至今日,我李家徹底淪爲凡人。族中瑰寶,更是被外人觊觎。”
“更殘酷的是,瑰寶被先祖封印于血魂大陣,隻有身具我李家神魂以及血脈之力的後人,才能踏入陣中。”
“因此我李家之人,世世代代都被當做工具,隻爲踏入陣中取寶。”
“奈何那陣法本就步步殺機,錯一步粉身碎骨。無數年來,我李家之人幾乎爲了取寶死傷殆盡。而爲了繁衍出更多的李家族人,他們做出了慘絕人寰、違背人倫之事,讓我們近親通婚。”
“時至今日,隻有你,還有李一、李九,以及我們這一代剩下不多的幾個老東西,還是正常人。其他李家之人全都失智身殘。我們李家,徹底完了……”
話到最後,三爺爺苦笑搖頭,容貌更加蒼老。
這番話李七聽過無數次,可每一次聽起,他的身體都會顫抖,内心也充斥着滔天之怒。
那些人的做法,比起讓他們李家絕後,還要慘無人道。
隻是他明白,那些人的實力太過恐怖。
别說如今李家已經沒有修行之人,哪怕有,也翻不起風浪。
他們就是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如今我們李家,僅剩族人八百七十一,而血魂大陣,也在我們一步步試錯之下,走到了最後關頭。此陣十年會有一個削弱期,今日正好是十年之期。一會兒晨時,那些人會以莫大神通幹預血魂大陣的運轉,同時也是我們這八百七十一人,走通最後關頭的機會。”
“按照推算,我們這些人,足夠踏入血魂大陣深處了。”
“那些身殘失智的族人,沒有任何希望,但我希望李七你,或者李一李九,你們三個中,能有人走到最後。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當真走到了最後,知道該怎麽辦嗎?”
聽到三爺爺的話,面目全非的李七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三爺爺笑了笑,“不用将答案說出來,因爲經曆了這些年的成長,你的答案不管是什麽,都是正确的。”
當聽到“這些年的成長”幾個字,李七的身體再次一顫。
這些年來,他們李家之人,過着非人的日子。
他們所穿,是上一輩族人死後留下的褴褛。
他們所食,是野草野菜,和那些人投喂的殘羹。
他們所住,是漏風漏雨,潮濕陰暗的茅屋。
至于行……他們無處可去,一生都在這座被封禁的村落。
據傳多年前,他們所在的村落是李家的族地,繁華昌盛。
族中各處都是精美的亭台樓閣,還有藥田丹房,是中州無數修士向往的聖地。
可如今,族地被封禁無數年,族人也像是野狗一樣被囚禁。
就在這時,一縷晨光斜斜照進了茅屋,打在了李七的臉上。
雖然面容遍布傷疤,可在晨光的照耀下,他眼中的桀骜和堅毅越發強烈。
三爺爺擡起頭,微眯着渾濁的雙眼,“孩兒呀,有你們三個在,我李家至少還有那麽一丁點希望不是。”
“不過不要有負擔和壓力,因爲希望本來就渺茫,所以就算你們失敗也不打緊,大不了我們黃泉路上見。要知道這種事情,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太可能翻盤。”
“走吧!”
說完後,三爺爺拄着拐杖,顫巍巍的起身,向外行去。
李七默不作聲,靜靜跟着三爺爺來到屋外……
“行舟……行舟你醒了沒!”
蓦然間,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夢境。
李行舟睜開眼睛,然後他屋子的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是挂着腰刀的同事周大通。
走進房屋後,就聽周大通道:“行舟别睡了,縣令大人讓你去一趟。”
“縣令找我,他找我什麽事?”李行舟昨晚熬夜,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不知道,不過今早黃員外派人來了一趟,我猜恐怕跟這件事情有關。”
一聽這話,李行舟瞬間清醒,隻見他翻身而起,“走,去看看。”
黃員外已經答應将仙奴名額給他,五天後就是仙奴離開之日,他可不希望出什麽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