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想起北海龍王的呢喃,隐約意識到,足足四萬小白龍占據北海龍宮絕不會簡單。
很可能與地府有關。
甚至二師兄面對小白龍的現狀都無可奈何。
“呵呵,具體我已經忘卻,隻知是地府而來。”
“太可惜了。”
書生小白龍面露慕色,幾十根鐵鏈相互交錯,身魂氣息變得異常不穩定,使得妖氣四溢。
“看來你沒有見識到黃泉外堆積如山的龍屍,那是數以萬計未能誕生的小白龍。”
書生小白龍劇烈咳嗽起來,五官有鮮血流淌。
沈煉繼續試探道:“難道我們皆是身外法身?”
“不不不。”
“你們才是假的,我是唯一的小白龍!!!”
書生小白龍龇牙咧嘴,嘶吼道:“若非被禁锢在書齋,坐上龍王位置的應該是我才對!”
“不過沒關系,你我的身魂氣息一緻,隻要奪舍你,我就能擺脫束縛把那條老龍咬死!”
咔咔咔。
書生小白龍脖頸不斷伸長,宛如長蛇圍攏沈煉。
讓他略顯意外的是,沈煉沒有絲毫的慌張,反而冷靜的盯着自己,任憑妖氣侵蝕肉身。
書生小白龍笑着說道:“無論你的經曆有何不同都無妨,既然同出本源,你我本是一體。”
他一點點逼近,道行達到六千年。
書生小白龍發現自己好像多慮了,眼前的男子氣血濃郁,夾雜着淡淡的勁力,似乎隻是力士?
力士?
不都是真龍的食物?
沈煉擡頭注視着書生小白龍的眼睛,“讓我當個明白鬼吧,黃泉裏到底有什麽?”
“有什麽?”
書生小白龍舔舔嘴唇,眼神空洞的說道:“有無數小白龍的魂魄,還有一根金色的柱子,每時每刻都有上百小白龍爬出黃泉!”
金色的柱子?!!
沈煉第一反應就是如意金箍棒,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
他意識到,金色的柱子很可能是小白龍真身,後者不知爲何落在黃泉中,導緻一切的異樣。
或許西天取經别有所圖,但師徒四人其實結局都不算差。
他們至少表面上證得真佛、菩薩的果位,六根不清淨的二師兄都有個淨壇使者可以當當。
唯有小白龍不同,像是在計劃外的多餘之人。
他原本是西海龍王的三子,隻是因爲火燒殿中的明珠,就被親爹上報天庭爲忤逆之罪。
天庭把小白龍折磨的半死,然後又判處死刑。
若非觀音菩薩請求,小白龍差點被親爹送上絞刑台,最終勉強成爲金蟬子西行的坐騎。
龍身化馬又遭受一番折磨,先是取掉項下龍珠,接着鋸角退鱗,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西行結束後,如來将小白龍封爲【八部天龍廣力菩薩】。
看似果位崇高,實則不然。
在沈煉的印象中,小白龍成佛不過是化作金龍,纏繞在西方靈山大殿的一柱子上。
真龍在佛門确實不受待見,大多是各佛陀的坐騎。
“小白龍不知爲何墜落地府黃泉,也許有外部原因,也許是小白龍的神通本事,使得黃泉内的孤魂野鬼統統化作己身。”
所有小白龍都認爲自己才是真正的八部天龍廣力菩薩,不過從形象的不同能看出,他們多多少少受到前世記憶的影響。
比如眼前的小白龍,前世八成是一名書生。
似乎能看出沈煉眼底閃過的憐憫,書生小白龍惱羞成怒,“吃光你們,我就能找回八部天龍廣力菩薩的無邊佛力!!”
沈煉目光落在書生小白龍皮膚表面的經文。
先前隻是覺得古怪,如今來看經文真迹應該在金柱上,他們的經文都是直接烙印複制的。
“先從你開始,我已經不想了解你是什麽小白龍。”
“我?”
沈煉活動着四肢,渾身發出骨骼碰撞的聲響,“桀桀桀,其實我不想和你們同流合污的,不過硬要安一個名号的話。”
“【力士】小白龍?”
“恩,還是叫作【武者】小白龍吧。”
…………
與此同時,書齋外。
妖氣籠罩殿宇,隻能聽到書生小白龍癫狂的大笑。
獨留十餘人不知所措,他們作爲送食力士,不達目的不得返回酒水閣,不由進退兩難。
席寶林擔憂的挪步,忍不住開口道:“先前的小兄弟誤入書齋已久,恐怕兇多吉少。”
“我們要不要敲門詢問一二書齋裏的真龍?”
有力士臉色慘白道:“那人大逆不道,必定招惹真龍,如今淪爲真龍的血食,除非真龍吃得盡興,否則上門死路一條。”
陳貴遲疑道:“我們可以聯系酒水閣,書齋門窗緊閉,龍宮可沒有力士強闖的先例。”
席寶林搖搖頭:“聯系酒水閣?你覺得仙師會聽我們的?”
他們議論紛紛,不自覺的争吵起來,言語間愈發絕望,甚至有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先前雖然也是送死,但至少有半數能苟活。
如今很可能十死無生。
陳貴嘴裏罵罵咧咧,“早知道就不該來北海龍宮,什麽破機緣!全是欺騙我們海民的謊話!”
“陳貴!莫要口不擇言,仙師有的是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陳貴一把推開席寶林,似乎聽過沈煉大逆不道的話語後,心頭同樣冒出難以克制的惡意。
“手段?”
“北海龍宮不就是個妖魔遍地的洞府?想死還不容易,隻要往龍宮的後院深入,處處都是瘋掉的龍鬼龍妖,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什麽吊死在廂房的龍子,困在水缸裏的龍女……”
陳貴失魂落魄的捂住腦袋,呼吸無比粗重:“此地絕不是北海龍宮,絕不是!!!”
包括席寶林在内,所有力士沉默無言。
他們每日看着同伴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死後腦袋懸挂屋檐,又何嘗沒有疑慮。
從小到大家中長輩描述的北海龍宮是仙人宮阙,凡人入駐後就能長生不老,而不是作爲血食。
“哎。”
席寶林長歎一口氣,正想開口勸慰。
“我們力士不就是海中的蝦米,魚兒吃得,龜鼈吃得。”
突然間,他注意到洪長立猛地站起身子,快步來到書齋的大門前,如癡如醉的盯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