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難免大雪封山,鹽良鎮處在最忙碌的時段,民衆匆匆在田間收割稻穗,送往就近的糧倉。
人來人往中,城門口的一個老乞丐略顯突兀。
老乞丐一動不動,混濁的雙眼目睹人群,嘴角帶着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時不時咳嗽幾聲。
有人上前施舍一二文銅闆,老乞丐沒有半點反應。
“阿彌陀佛,呂祖觀到底有無妖魔存在?”
“還是說。”
“妖魔已經提前察覺到小雷音寺出世,便悄然遁走?”
老乞丐嘴巴微張,寶來僧盤坐于舌尖,眉心三根佛指徐徐燃燒,借助真經在暗自推算謀劃。
“十五日當晚鬼門開啓,會有瘟部修士帶着羅漢降臨。”
“到時整個鹽山一帶的武者都會淪爲靈材,阿彌陀佛,哪怕私自瓜分十之一二,也足以讓我修行到陸地神仙,妙哉啊。”
寶來負責鬼門大開前布置暗手。
原本隻需把谛聽的轉世身帶來凡間即可,靠着谛聽的神通本事,鹽山一帶将會寸草不生。
如今谛聽不知所蹤,他親力親爲倒也方便對血食下手。
“鹽良鎮人口十四萬,我可以提前取走兩萬,煉制成溫養身魂的丹丸,或是一件佛寶。”
寶來面露貪婪,心底甚至慶幸谛聽死于瘟部道子的手中,否則也沒有撈油水的機會。
“瘟部道子同樣不容錯過,呂祖觀結束後,想辦法處理掉。”
沈煉能阻止廟和尚降臨,讓他略顯驚訝。
不過僅限于驚訝,根本無法影響小雷音寺傳播道統的陽謀,瘟部外門早已被滲透的千瘡百孔。
區區一個道子,怎能阻止大勢所趨?
“抓住此番機緣,我能一躍成爲十四羅漢中的上七羅漢。”
寶來呼吸急促,控制着老乞丐顫顫巍巍起身。
他看似不經意間沿着城牆行路,實則每隔四五十米,袖口便有半截佛指掉落在牆角。
佛指生根發芽,化作一株枯槁的樹苗。
“十五日時借助法陣喚出廟和尚,再把血食困在城中。”
“嘿嘿嘿。”
“吃掉兩萬人,我一定能成就陸地神仙。”
寶來激動的雙目圓瞪,陰恻恻的盯着成群武者。
凡間朝廷把鹽良鎮認定爲洞府,實則哪有妖魔的蹤迹,隻有爲數不多的幾名方士存在。
城内處處都有元丹六境的武者,一個個氣血無比充裕。
即便四五歲的幼童都在武館内打磨着肉身。
甚至因爲氣血過于集中,反而使得鹽良鎮不具尋常鬼物,炙熱的氣血都能把鬼物重創。
整個呂祖觀就像是遍布資源的福地洞天。
偏偏沒有妖魔觊觎。
寶來布置完法陣,僅僅花費半日。
期間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鹽良鎮就是一座普通的凡俗城鎮。
寶來不知是否錯覺。
主要因爲鹽良鎮太過尋常,反而讓他莫名的生出忌憚,直至法陣完成才進入城鎮。
他穿行在街道巷弄,元神鑽出眉心,細緻入微的觀察着。
雖然寶來傾向于鹽山一帶的妖魔已經離開,但無論如何,至少得搞清楚呂祖觀的虛實。
以地藏王菩薩的重視程度,先前鹽山一帶的妖魔恐怕不簡單。
寶來又在鹽良鎮生活三日。
随着深入了解鹽良鎮當地的風俗,疑惑反而愈演愈烈。
他發現鹽山一帶的仙神寺廟極多,并且自從供奉鍾馗開始,城内就很少有妖魔出沒。
關于鍾馗的傳聞雜七雜八,難以分辨出真假。
隻知寺廟裏鍾馗的塑像确實是泥制的,寶來實在搞不清楚,當地凡人癡迷鍾馗的原因。
唯一特殊的是山神,是指西城區百米有餘的榕樹。
寶來近距離接觸過榕樹,體積着實龐大,但沒有外露絲毫妖魔氣息,各類手段都未曾發現端倪。
況且草木成妖也比尋常鳥獸更難,靈智也較爲低劣。
如果當地有一棵樹精出沒,鹽山一帶幾十萬武者早已不存,萬年道行的靈智都不足以放牧凡人。
“或許是某個洞府曾經介入過,繼續謹慎隻會錯過機緣,貧僧先取走百來人嘗一嘗鮮美的味道。”
他殊不知,榕樹比想象中聰明。
爲騙取寶來入城,榕樹刻意模仿着秋季的枯榮,枝頭的丹果也盡數萎縮,藥力不存。
寶來按耐不住的舔舔嘴唇,溝通着種植城外的佛指。
有淡淡的佛光閃爍。
突然,寶來的耳邊聽到幾聲輕微犬吠。
他的法力因此出現波動,使得老乞丐的上下颚脫臼,血肉骨骼差點炸裂開來。
“谛聽?”
寶來滿臉錯愕,熟悉的氣息一閃而過。
他沒有認錯,确實是失蹤已久的谛聽,後者就算活着,不應該在小雷音寺轉世投胎,或者封禁在深層鬼市的某個角落?
寶來神色陰沉,第一反應便是外露殺意。
要是谛聽已經在鹽良鎮,自己也就無法染指兩萬血食,晉升陸地神仙的機會蕩然無存。
更别說其餘深遠影響,他很可能被調配回到小雷音寺。
“不行!”
寶來眉心的佛指燃燒加劇,大半個元神露在外面。
“它必須死!反正所有人都覺得谛聽是奪舍轉世身失手。”
寶來聞着谛聽的味道,真身連忙鑽出老乞丐的嘴巴,化作常人的體型,連忙追尋目标。
他壓根不曾注意到,當自己邁出第一步後,腳底陰影在蠕動。
陰影咧開嘴巴,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随即淡淡的怨氣作用于陰影,悄然影響到寶來。
寶來法力變得不穩,口鼻不斷有佛光外洩。
每回谛聽即将現身時,氣息都會突兀的間斷片刻,同時心境不受控的生出走火入魔。
他腳底的陰影變得越來越濃郁,漆黑到深不見底。
“不對勁!呂祖宮真有道行不低的妖魔!!”
寶來表情變得異常難看,發現身處的城區空無一人,隔壁街道也有捕快正在撤離民衆。
“我什麽時候中招的?”
他眯起眼睛,皮膚顯露密密麻麻的真經紋路。
“進入鹽良鎮?應該不是,恐怕在踏足鹽山山脈後,呂祖觀的妖魔已經盯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