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心驚膽顫,耳邊突然聽到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
他雖然被濕僧控制住,但五感并不受影響,随即順着笑聲所在的方向望去,吓得臉色慘白。
小女孩身穿裙袍,仿佛被無形中的風兒吹拂。
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張合,空洞的眼神流露出惡意,散發出的濃濃怨氣也不像是作假。
舊丹鼎室真有鬼物,而且道行不低!
“濕僧怎會熟視無睹?按理說連我都能發現,至少是八境修爲的濕僧應該早有預料才對?”
高秋一掃濕僧,恐懼如同電流傳導全身。
蒼白、扭曲的女子手臂搭在濕僧肩膀上,後者毫無反應,任憑手臂捂住濕僧的眼睛。
“嘻嘻。”
小女孩蹲坐在牆角搖晃着腳丫,又躲藏在樹杈間,或是透過閑置殿宇的門窗縫隙偷看……
仿佛無處不在。
高秋人麻了,因爲沈煉沒有遭受到鬼物的影響,豈不是說,天瘟師兄是知曉鬼物存在的?
他本來覺得,師兄隻是資質出衆,但沒想過身份也不簡單。
濕僧和沈煉說說笑笑,兩人已經深入舊丹鼎室,夜幕降臨,籠罩後山的月華如水。
在高秋眼中,恐怖的事物在加劇。
誰能想到,原本空無一人的舊丹鼎室如今熱鬧非凡。
有一道道身影穿梭在各建築間,尖嘴猴腮,身形佝偻,舉手投足透露出難以言喻的氣息。
“山魈?妖物?!!”
“按照道院内的記載,八部所在的鬼市理應不存在妖魔,傩仙會本能的排斥一切邪祟。”
“爲何感覺在舊丹鼎室完全被颠覆了?”
“甚至……”
高秋驚鴻一瞥,煉丹室燈火通明。
有半人半兔的身影在丹爐内鼓弄着,藥香彌漫,恐怖的妖氣讓他不禁劇烈喘息起來。
“恩?”
玉兔眨巴眨巴眼睛,腦袋伸出窗戶。
她有意逗着高秋,化作巨型猙獰的兔頭,毛發根根直立,血盆大口在不斷滴落唾沫。
萬…萬年妖魔!萬年妖魔想要吃掉自己!!!
高秋慘叫一聲,硬生生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在院落裏。
高秋表情複雜,突然遭受到恐懼後,心境反而平靜下來,眼見沈煉兩人在不遠處涼亭裏歇息。
他嘴巴微張,眼前的場面無比荒謬。
濕僧明顯在布置暗手,袖口隐蔽的抖落出無數蒼蠅幼蟲,悄無聲息的鑽進土壤深處。
幼蟲短短時間内已經長成,零星蒼蠅在舊丹鼎室各處遊蕩。
濕僧此番行徑,說明紅袍僧人已經準備殺雞取卵,隻是确認不會有疏漏發生。
但……
怎麽感覺有點可笑?
高秋咽了口唾沫,目光中夾雜幾分憐憫。
濕僧小動作連連,卻壓根沒有注意到院落裏的異樣,周遭密密麻麻全是各類妖魔。
池塘裏有兩條怪魚在翻湧,時不時吞掉幾隻蒼蠅,吐出的舌頭足足有十幾米長短。
廂房呈現血肉的質感,屋檐頂端延伸出一雙雙手臂。
屋檐高處長出眼睛,布滿血絲的瞳孔胡亂轉動着,看向濕僧時,隻有冷漠無情,但看向沈煉時,又如同遊子歸家的慈母。
而慈…慈父就在院牆角落。
豬首人身的鬼物身披仙神甲胄,一動不動的站着。
得到一群妖魔護佑的天瘟,到底是人是鬼?甚至連無智的傩仙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師兄,不如我就近找個地方歇息一夜?”
沈煉笑而不語,有一口沒一口的抿着茶水。
“不急,馬上時機就要成熟了。”
“什麽時機……咳咳咳。”
濕僧劇烈咳嗽起來,接着後知後覺的捂住胸口,隻見裸露的皮膚有青紫屍斑在蔓延。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怨氣在五髒六腑肆虐。
鬼媽搭在肩頭的手臂已經把大量怨氣湧入其體内,并且有鬼爹屏蔽濕僧的元神,導緻後者怨氣已經深入骨髓才意識到。
“師兄……”
“還擱這師兄師兄叫呢,我可從來沒有妖魔鬼怪的師弟。”
沈煉站起身子,拍拍塵土補充道:“你千萬不要着急忙慌的壓制,妖魔化會控制不住的。”
濕僧吐出一口滿是蟲卵的鮮血。
噗噗。
蒼蠅的羽翅鑽出脊背,昆蟲的體貌特征開始失控。
濕僧才反應過來,自己從頭到尾都暴露無遺,随即伸手一點眉心,元神外放無盡佛光。
佛光壓制住妖魔化,眉心位置的血肉一陣蠕動。
鬼爹依舊維持着鬼域,防止濕僧察覺到他們,同時也能屏蔽外界對于舊丹鼎室的窺視。
“阿彌陀佛,看來你并非谛聽尊者。”
“該殺。”
濕僧沒有過多慌張,反複确認沒有疏漏後,眉心長出一截小拇指,準确來說是一截佛指。
佛指承載着一句中乘佛法,妖魔化逐漸消失不見。
“咦?”
沈煉随即發現佛指的古怪。
與鎮元子持有的鮮活佛陀手臂不同,濕僧的佛指腐爛不堪,表面滿是爬滿蛆蟲的傷口。
“有點意思,看來小雷音寺煉化真經同樣取巧了。”
沈煉想起紅袍僧人所言,鬼市盡頭埋葬着大量佛陀的殘肢碎肉,很可能正是地藏王菩薩的目的。
“呼。”
濕僧含笑而立,血肉一寸寸的化作蒼蠅。
“無論你是誰,别以爲區區怨氣就能奈何雷音寺弟子,你的手段終究隻是徒增笑料。”
蒼蠅飛舞,每一隻都蘊含着經文。
濕僧雙手一合,烏泱泱的蒼蠅在身後凝聚成佛陀虛影,一尊蒼蠅腦袋的畸形佛陀。
佛光籠罩的範圍内,但會不斷的滋生污穢。
濕僧已經聞到淡淡的臭味。
越是污穢,自己受到的加持就越是明顯,哪怕妖魔,也隻能在地藏濕道的侵蝕中灰飛煙滅。
“你剛剛踏足七境,與我八境無法……”
沈煉額頭滲出發黑的汗水,已經有部分血肉開始腐爛,使得污穢滋生,平添大量蒼蠅蟲卵。
不得不承認,小雷音寺的支脈都比想象中棘手。
沈煉興奮的嘴角上揚,元神溝通鬼爹讓他們莫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