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伯常茂知坐在監牢之外,身邊有師爺奮筆疾書記錄石知府石餘的招供。
而在監牢不遠的拐彎之處,還坐着另一位。
那是身着便衣的當今身上,他的身邊則是小太子和他的兩個弟弟。
兩個孩子雖然年紀小,但是并不懼怕這裏的氣氛。
聖上帶他們兩人來,也是因爲他們毓晉王朝這些年因爲大家氏族的制衡,而國力逐漸微弱。
所以要讓孩子們自小就知道這些事情。
牢房裏,石餘跪伏在地上,緩緩說出了一切。
這石餘當年兩榜進士出身,雖然不是狀元榜眼,也算是風光一時,甚至還有人給他保媒。
這其中身份最高的一家,就是安遠侯家的嫡次女。
能攀上這樣高身份的人家,石餘還是挺高興的。
隻是快要敲定婚事的時候,他才得知了一個消息。這侯府的嫡次女竟然已經有孕了。
這還得了?
他怎麽能要這樣一個失節的女子,何況這已經不僅僅是失節了,對方竟然還想帶着身孕嫁給他。
那時候的石餘年輕氣盛,直接就上了安遠侯,口口聲聲要退了這門親事。
一向對他還算是和氣的安遠侯夫妻,這一次臉上可就沒有笑臉了,而是變成了冷漠和嘲諷。
石餘憤然力氣,讀書人有傲骨,他不會對權貴屈從的。
可接下,他受到了從各個方面的打擊。
先是說好的外放差事,沒有了。
他來來回回跑了很多趟,搭進去不少銀錢,才打聽到一點消息,是安遠侯吩咐下去的。
堂堂一個侯爺,想要爲難他一個無權無職的進士,還是太容易了,他甚至連說理的廟門都找不到。
而其他人聽說了他得罪了安遠侯府,也都對他态度大變,從之前的讨好賠笑,變成了現在的冷漠以對,甚至是落井下石。
如此不過三個月,石餘就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變得落魄潦倒。
就在他在雪夜之中,因爲付不出銀子而被趕出去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被人帶到了一個精緻的院子裏,外面雪夜紛紛,寒風凜凜。可在這裏,冰雪不過是給院子裏怒放的紅梅增添的一點裝飾罷了,仿佛隻要主人家不願意,這風雪也能随意願消散一般。
石餘被帶進來之後,一腳别人踹在了門廊之下,跪在了冰雪之中。
那門廊之内,輕紗珠簾半遮半掩,裏面燒着炭盆,吃着暖鍋子,喝着美酒。
那從珠簾縫隙透出來的香氣和暖意,猶如夢幻一般。
直到一個美貌女子,臉帶惡意地出現在他面前,“你對我而言,就像是一隻狗一般,你這樣的東西,竟然還敢嫌棄我?”
直到此時,石餘才知道這女子,就是差點和他成親的安遠侯嫡次女。
他茫然地擡起頭,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他此時此刻才恍然,對于那些大家氏族,他就是一條浮遊。
根本就撼不動那棵大樹。
那之後,石餘還是屈服了。
原本還有一層遮羞布,而如今,他承受着名義上妻子赤裸裸的鄙夷。
在這位侯府小姐面前,他永遠都直不起身子,永遠都像是狗一般。
而他,也不過就是一個門簾子。
他和這位名義上的妻子,從來沒有同床共枕過,可那個她跟别人生下的兒子,卻挂到了他的名下。
這還不止。他的妻子甚至從未和那個奸夫斷絕來往,他們甚至有固定偷情的日子。
不,這不是偷情。
他們從來都是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
即便他如今也當了官,他這條小細胳膊,依然拗不過别人的大腿。
因爲他名義上的妻子,傍上的人物他根本惹不起。
是當年聖上的堂弟,甯王。
甯王一脈,祖上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後來一直駐守封地,同時也是鎮守邊關。
也算是世代忠良了。
所以他們世襲罔替,并沒有降等襲爵。
但是這兩代的甯王,似乎是心大了,聖上早就得到一些他們暗戳戳搞事情的證據。
隻是沒有絕對的證據,很難鏟除甯王這樣的勢力,他有封地,也有兵權,必須全面碾壓才可以。
石餘也是這樣想的,他覺得即便是當今聖上都不願意和甯王對上,何況是他?
這二十年來,他蠅營狗苟,在甯王暗中的推動下,他還真的當上了知府,且還是遠離京城的邊陲。
可這裏,可是撈錢的好地方。
甘蔗園的主人無從查起,也不受他們威逼利誘。但這不影響他們也開始種植,并且大肆斂錢。
這一條産業,就将銀子源源不斷的收到了囊中,隻是他們即便是用最低的價格,甚至是要求黃石城的百姓服役上山種植甘蔗。可甘蔗園裏的苦力總是在消失。
消失這件事,他們也查了,但什麽都沒查出來。也隻能進一步逼迫百姓,抽取壯丁上山種植甘蔗。
這事情,石餘從頭到尾都沒有直接參與,他隻是負責打壓百姓,派人追捕等等,因爲真正銀錢的事情,根本就輪不到他來做主,做主的是石無信,也就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和甯王偷情生下的孩子。
他自己僅有一女,是納的小妾給他生下的骨血。
這女兒出生的時候,他那位妻子還過來看看,知道是女兒才冷冷哼笑一聲,“幸虧是個女兒,若是兒子,也就不用留下了。”
石餘恐懼又無奈。
尤其是在孩子們長大後,他那個名義上的兒子對着他女兒蠢蠢欲動,他更是驚慌。
爲了保護這唯一的血脈。他對甯王等人十分恭順,隻盼着能平安等到女兒出嫁。
說完這一切,石餘以頭搶地,“大人,大人,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隻求我女兒能一世平安,她是真的無辜啊,她什麽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