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嬸名爲仆人領班,實際工作内容類似管家婆。她的房間位于仆人館社一樓,靠近入口的位置,便于她接待訪客和管理日常事務。
裁縫技能是何嬸本職工作之外的另一大亮點,她經常爲附近人家的孩子免費做衣服,巧手仁心都廣受好評。
秦劍丹和慕月拉着銳霜的手,被何嬸請入房間。
“新衣服!銳霜的新衣服!”
來到試衣現場,銳霜總算表現出了女孩子該有的期待和好奇,之前擔心銳霜隻專注于蛋糕的慕月松了一口氣。
何嬸的房間布置井然有序,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多功能工作台,其上陳列着尖端科技與經典工藝的完美結合:激光裁切器與自動縫紉機并排而立,旁邊是自愈材料纖維、記憶合金拉鏈,而剪刀、針線、量尺和頂針等傳統工具亦一應俱全。
另一側,布料架上整齊地擺放着各種布料,色彩斑斓,質地各異。幾尊人體模特身着半成品,靜立一旁,仿佛在等待最終的華麗變身。房間一角,一張寬敞的多人沙發給客人提供了休息的場所,何嬸自己的床鋪相比之下很不顯眼。
整個房間内未見家庭照片或紀念品的蹤影,何嬸更願意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頭的工作上,好忘卻傷心的往事。
忘憂從童裝店拿回來的那些衣服,臨時放在何嬸的工作台上,不遠處就是更衣屏風和試衣鏡。
在進屋之前慕月囑咐過何嬸,告訴何嬸銳霜害怕鏡子,何嬸沒問細節,直接用布料把鏡子蒙了起來。
“銳霜,我一件一件把衣服遞給你,你到屏風後面換好衣服,再出來給媽媽看……”
慕月在那堆衣服裏挑得眼花缭亂,卻發現銳霜站在原地開始脫自己的翻領運動衫。
“不準在這裏脫!不是說了到屏風後面去換衣服嗎!”
銳霜撅起嘴來:“是因爲爸爸在這裏才不行嗎?爲什麽不讓爸爸去外面殺人,這樣銳霜就不用麻煩地來回鑽屏風了。”
何嬸笑得肚子疼:“你爸爸雖然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也不是整天殺人的。你穿漂亮新衣服的樣子也要給爸爸看看啊!”
“有什麽好看的?”銳霜不解,“漂亮又不能當飯吃,難道隻是換衣服給爸爸看,爸爸就會請銳霜吃蛋糕嗎?”
銳霜的确缺乏常識,在這個世界上,漂亮還真是能當飯吃。秦劍丹吃飯的時候如果對面坐着慕月,能比平時多吃下兩碗米飯。
秦劍丹笑道:“當爸爸的,當然喜歡看女兒穿漂亮的新衣服咯。等你試完衣服以後……”
“剩在冰箱裏的生日蛋糕,到了晚上才能吃。”慕月似乎會讀心術一樣打斷了秦劍丹的話,“小孩子不能整天吃甜食,會對身體發育不好。”
慕月這個檸檬汽水中毒症患者似乎沒資格這麽說,但她的生化義眼需要消耗額外的糖分,導緻她喝汽水的行爲更像是給汽車加油。
“先試試這個。”慕月跟何嬸在工作台上翻找了一下,很快就把一條印花連衣裙遞給了銳霜。
銳霜仿佛地球時代的“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包一樣,将連衣裙舉起來看了看:
“爲什麽有好多複雜的帶子?這個要怎麽穿?”
慕月說:“我幫你拿連衣裙,你先把運動鞋脫了。地面上有毯子,不會弄髒腳的……诶诶诶我沒有讓你把短褲也脫了啊!”
又把短褲提回去的銳霜滿臉郁悶:“媽媽對銳霜的要求這麽多,爲什麽不幹脆幫銳霜穿?”
看上去慕月想要培養銳霜的獨立自主能力,也想知道銳霜的常識缺失到底到了什麽程度。
“好吧,媽媽幫你穿。”慕月沒辦法,她拉着銳霜的手,側身擠進屏風後面。
秦劍丹幫不上手,他就像逛商場時無所事事的男人一樣,一屁股坐到屏風斜對面的多人沙發上,還别說,挺舒服的。
屏風後面傳來母女的對話和悉悉索索的聲音,由于環石城普遍使用金屬吸音屏風,慕月又故意壓低聲音說話,在外面的秦劍丹聽得不甚真切。
很快銳霜就啪嗒啪嗒地跑了出來,令秦劍丹眼睛一亮。
那件色彩鮮豔的印花連衣裙穿在銳霜身上,讓她如同一朵盛開的春花。她光着小腳丫,踏着輕快的步伐,在室内地毯上留下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哈哈哈哈——這連衣裙真爛!”
“诶?爛?”坐在沙發上的秦劍丹一愣,“不是挺好看的嗎?”
女孩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裏陡然充滿殺機,銳霜猛然一躍,仿佛獵豹捕食一樣撲向了秦劍丹。
裙擺高揚,波浪般起伏,銳霜不知何時揪下了一根長發,用雙手的黑絲防割手套将其拉直,直逼秦劍丹的脖頸。 在禁锢之環的作用下,銳霜無法喚起異能,所以她手中的發絲隻是一根普通發絲罷了。
即便如此,秦劍丹身爲習武之人,也不願意被女兒輕易勝過。他将發絲視作不可接觸的銳利物,不去阻擋發絲,而是用擒拿的手法去纏繞銳霜的手腕。
銳霜快速變招,一腳踢在秦劍丹的腹肌上,令自身反向彈出。光腳的觸感和之前穿運動鞋的觸感大不相同。秦劍丹其實有機會把女兒捉住,但他故意放水了。
“你看,銳霜的動作變慢了吧!”
這時慕月才從屏風後面出來,銳霜對媽媽大聲抱怨着:
“裙子不好,屁股涼飕飕的。不方便戰鬥!”
慕月跟何嬸之前選好了很多連衣裙款式,包括無袖、短袖、長袖、印花、牛仔、棉布……結果全被銳霜一句話給否決了。
秦劍丹說:“銳霜說的有道理。咱們不是尋常人家,慕月你選衣服的時候不能光看漂亮不漂亮,還得考慮到戰鬥實用性。”
慕月有些失望地把一件白色紗裙抱在懷裏:“無論如何都要留幾件裙子吧。有些款式隻有小女孩的時候能穿,長大了再穿就太幼稚了。”
不知道慕月是不是在說自己,由于特别珍惜某件連衣裙而不舍得穿,長大之後變得沒法穿了……
銳霜對于身上的這件印花連衣裙很不滿意,左揪揪,右拽拽,恨不得當場脫了。秦劍丹摸了摸銳霜的頭:
“媽媽讓你選幾件連衣裙,你就聽媽媽的話留下幾件。雖然戰鬥不太方便,但是……但是很适合暗殺啊!你穿連衣裙扮成普通小女孩,目标就對你放松警惕了!”
“有、有道理啊!”銳霜想了想後高興起來,“原來媽媽連暗殺的隐蔽性都考慮進去了,是銳霜錯怪媽媽了!”
慕月哭笑不得,隻好将錯就錯地給銳霜選了幾件連衣裙,由于不再考慮戰鬥實用性,選的都是輕飄飄、軟乎乎的那種。
之後銳霜試了連衣裙以外的衣服,她明顯偏愛重量輕、活動方便的款式,比如運動裝和短褲,也就是跟她原本那套差不多的。
忘憂也從童裝店挑了一些發飾回來,但銳霜在戰鬥中經常會拔下自己的頭發,發飾可能幹擾這個行爲,所以徹底否決。
天氣漸涼,銳霜又明顯缺乏長期規劃,慕月給女兒挑了幾件外套、衛衣,還有打底褲、長褲,銳霜不願意試,張口閉口想回房間吃蛋糕。
最後銳霜換回了自己的那套翻領運動衫+短褲、運動鞋的組合。
“這一套銳霜穿慣了。屋子裏這麽多衣服都是何嬸你做的嗎?可不可以按照銳霜身上的樣子多做幾套?”
秦劍丹笑了起來:“同樣的衣服在衣櫃裏塞了好幾套,簡直跟我一樣啊!”
何嬸很高興能滿足銳霜的要求:“乖孩子,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衣服。尺寸之前量過了……”
“不過做衣服需要時間,你先穿别的衣服對付一段時間。嬸嬸做好了以後就把衣服送過去,怎麽樣?”
慕月不太願意麻煩何嬸,但銳霜執意如此,也沒辦法。
“那,多謝何嬸幫忙了。銳霜的衣服面料我查過,警務廳有類似面料,等我先拿回面料再開始吧。”
何嬸從人體模特身上摘下一樣東西,想要給銳霜戴在手腕上,她對慕月解釋說:
“這是我從寺廟求來的手串,佛祖肯定能化解銳霜的煞氣……”
“不要!這是陷阱!”銳霜反應很大地把手抽走,“媽媽也說要送銳霜東西,結果是限制異能的頸圈!手串不好看,頸圈也不好看,媽媽還是趕快幫銳霜摘掉吧!”
銳霜翻來覆去的談禁锢之環的事情,但是沒有軟化慕月的決心。
“不行。你什麽時候能和别人正常交往,什麽時候才能摘下頸圈。何嬸答應幫你做衣服,你還沒有對何嬸說謝謝呢。”
銳霜扁了扁嘴,在媽媽的目光逼視下,對何嬸彎下了腰:
“謝謝何嬸肯幫銳霜衣服,手串陷阱的事情銳霜就不計較了……啊媽媽爲什麽要打銳霜的頭?”
“你不喜歡手串,也不能說手串是陷阱吧?”
“明、明明就是陷阱……”銳霜雙手捂住自己的頭,此時的她仿佛真的變成了不谙世事的普通小女孩,“媽媽跟何嬸都設下陷阱想要銳霜跳。還是爸爸好,爸爸至少沒有給銳霜戴奇怪的東西,還要請銳霜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