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室，淩晨1點，秦劍丹發現自己睡覺也不得安生。
“忘憂？你三更半夜跑來做什麽！？”
即便周圍一片昏暗，秦劍丹那雙早已适應的雙眼也認出了對方标志性的眼角淚痣。
女仆羞怯得滿臉通紅，通過觸覺，可以清晰聽到她的心跳如鼓。
“我、我是按照少主的吩咐做的。”忘憂的指尖帶着一絲涼意，與被窩中的溫暖形成鮮明對比。“昨天少主沒有回來，可前天少主不是給我暗示，讓我半夜一點過來找你嗎？”
“誰給你這種暗示了！”
“怎、怎麽沒有……”忘憂的呼吸聲輕微而急促，“少主用手指點戳了我的額頭一下，這不就是暗示我半夜一點過來嗎？”
“哈？你倒是沒少看西遊記啊！想要複刻孫悟空向菩提老祖學習的橋段是嗎？快給我出去！”
“怎麽這樣……昨天晚上我已經被放鴿子一次了。”
“我才沒有跟你有什麽約定！你是自己鴿自己！再說一遍，放開我，給我出去！”
“……”
房間内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女仆的睫毛微微顫動，如同受驚的蝴蝶翅膀。相比之下秦劍丹至少屬于鳄魚之類的猛獸。蝴蝶駐留在鳄魚身上，從來都是爲了舔食鳄魚分泌出的多餘鹽分。
抛下語言，信奉身體的進攻，從脆弱的蝴蝶變爲滑膩的蛇，執着地索求唇齒間的濕潤——秦劍丹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幾分仇視。
一邊恨我一邊做這種事？這相當的不正常啊！
秦劍丹惡狠狠道：
“你以爲隻要閉口不言我就會縱容你嗎？别忘記自己的身份！不管是作爲情報侍女還是私人秘書，你都沒有半夜出入我卧室的權力！不要說我現在不想，就算是我想，也是由我來決定什麽時候、在哪裏做！”
遭到嚴厲的批評，女仆眼中的仇視反而不見了，她瑟縮起身子，顫抖着，透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你以爲自己很有魅力嗎？以爲自己很偉大嗎？口口聲聲說是爲了妹妹們，行爲方式卻等同癡女，隻是爲了滿足自己的龌龊想法！你的腦子早就壞掉了吧？腦部服從手術對你的影響比你的妹妹們還大對不對？用鄙視我的方法來換取我對你的鄙視，這就是你希望的糜爛關系？”
“我身爲夜龍會少主，是不會被一個小小女仆拿捏的！如果真的受不了了，就跪下來求我并且跟我預約！像這樣打擾我睡覺，打擾我工作絕對不行！最後一次警告你：快滾！聽明白了嗎？麻溜地給我滾！”
這幾句話如同電擊，在心靈的層面上将忘憂鞭打得體無完膚。
忘憂出現了幻覺，仿佛在一個悶熱的夏夜，她站在海邊，衣裙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湧來，如同憤怒的野獸試圖将她吞沒。
女仆的臉色蒼白，眼中充滿了無助和恐慌。當一個巨大的浪頭高高掀起，海水無情地沖刷過她的腳邊，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在戲弄她，展示大自然的偉力，凸顯出她的渺小和無助，帶給她屈辱甚至是心靈上的痛苦。然而，在無法對抗的絕望過後，帶來的涼爽感也随之而來，帶走了一絲炎熱，讓她免于難捱的灼燒。
最後，忘憂選擇屈服，把自己交給無法對抗的自然力。她閉上眼睛。鹹味和涼爽感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安慰。盡管在海浪下顯得如此脆弱，但她的心靈卻在這一刻找到了甯靜和歸所。
“對不起……少主……是、是我錯了。”
忘憂好不容易從幻覺中找回自我，她的眼神濕潤而閃爍。
“我身爲女仆，的确不應該打擾您的休息……但如果……如果您覺得孤單或者需要有人陪伴……”
秦劍丹冷冷道：“不必了。”
忘憂的嘴唇輕輕地咬合在一起：“那麽今晚我就告辭了……”
就好像來時一樣，女仆蹑手蹑腳地離開。秦劍丹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看都懶得看一眼。
诶？倒黴女仆雖然走了，怎麽還有一種滑膩的感覺留在被子裏？
秦劍丹反複試了試，最終發現這不是錯覺。 “可惡的女仆！怪不得師父要給她們加上衣物洗滌的工作，原來還會發生這種情況嗎！師父這個老處男是怎麽知道的！？”
※※※
第二天早上，忘憂主動過來送早餐，表現得非常馴服，慣常的鄙視目光和嘲諷語氣都不見了。
“少主您辛苦了。需要我給你念報紙嗎？”
不但對秦劍丹使用敬稱，還在秦劍丹吃早餐時，恭恭敬敬站在一邊，朗讀新聞以節省少主的時間。
“……尼安會與夜龍會的争端還在繼續。前日，第11區的牛仔組、七色組，對第12區的愁雲組發動了突襲。在過程中他們破壞了蛛網隧道，侵犯了公司賦予丁氏家族的采礦權利，尼安會必須限時交出責任人，否則将被采取強制措施。”
這些官方套話并沒有什麽營養，秦劍丹明白尼安會隻會交出幾個無關輕重的小弟當做替罪羊，他們很可能原本就是犯了會規的家夥。
至于丁家的權益受損，尼安會可能給予一些經濟賠償。也可能兩者私下有内幕交易。
“……發生在外城的水污染事件，海戶區區長艾洋丁表示，這是因爲東城人素質低下，常年累月污染運河導緻的總爆發。爲今之計，應該向洋人學習先進的淨水技術和淨水理念……”
海戶區是曆史重寫後，如腫瘤一般出現在第1區和第12區之間的狹小區域。這個區緊貼隔離牆，跟内城人，以及西方人有頻繁的經濟來往，導緻居民們自視甚高，是“高華”的聚集地，非常看不起其他的東城人。
秦劍丹聽了這條新聞翻了個白眼，海戶區對西方人尊稱“洋人”，對其他人東城人則統稱“外地人”。重寫曆史之前師父的做派非常強硬，絕對不可能催生這種賤骨頭社區。
早餐裏難得有一顆煮熟的非合成雞蛋，秦劍丹放進嘴裏兩口吞下，補充所需的蛋白質。稍後才注意到，忘憂應該是事先幫忙剝去了雞蛋殼。
女仆并沒有邀功，而是繼續在報紙上尋找着少主可能感興趣的新聞。秦劍丹一邊聽取專屬的女仆新聞播報，一邊吃完了油條和白粥、鹹菜的組合。
琳琳說過，如果忘憂的願望遲遲得不到滿足，可能會影響到所有情報侍女的工作效率。現在看來，忘憂的壓力釋放了不少，雖然秦劍丹隻是狠狠地罵了她幾句，但是效果拔群。
沒辦法，人類的解壓方法各不相同，甚至千奇百怪。秦劍丹聽朱生智說過，他有一個内城情人，一旦遇上什麽煩心事就會剃光全身毛發。陳湯姆前些日子幹掉了一個尼安會小頭目，當時對方正在摯愛的化糞池裏遊泳……
嗯，不管忘憂的【被害妄想症+傲嬌+抖M】心理是如何養成的，總之罵她幾句就能激發她的工作熱情，何樂而不爲？過程中的侮辱和輕賤都隻是遊戲，别人可能會以爲我是個壞主人，隻有忘憂知道我是在獎勵她呢！
秦劍丹吃過早飯之後命令她負起責任來把床單被褥洗了，忘憂點頭答應。不知道她的良好态度和高工作熱情能堅持多久。
飯後，秦劍丹去客人館驿跟瓦蕾會和，準備一起去内城向慕月請罪，并且用慕月母親的留言情報“邀功”。出人意料地，慕月先一步打通了瓦蕾客房裏的電話。
因爲瓦蕾每次都很大方地給翠花小費，翠花專門給瓦蕾保留了6層最大的一間客房。這裏不但采光良好，電視、冰箱、管道空調以及單獨的衛浴設施一應俱全。一來二去，瓦蕾不帶步話機又住在夜龍會時，慕月就會直接撥打這個房間的固定電話。
“诶？竟然主動打過來……小慕月你是想我想到輾轉反側，因爲無論如何也離不開我，所以決定原諒我和煎蛋了嗎？”
瓦蕾抓過電話聽筒就是一段癡言癡語，秦劍丹在旁邊幹着急，現在把聽筒搶走，慕月罵瓦蕾的話就隻好自己受用了。
慕月的聲音冷冷的，像是從高空墜落的冰錐：
“誰說我原諒你們了？我已經跟警務總長彙報，要把你從我身邊調走了。以後你就和秦劍丹過兩人世界吧。”
“怎麽這樣！”犬耳娘要當場哭出來了，“煎蛋的作用應該是讓咱們倆連接得更緊密啊！拜托，不要趕可憐的狗狗走啊！”
秦劍丹這時才搶過電話：“慕月，我和瓦蕾調查出了警車爆炸案的線索。爲防竊聽，可以過去和你面談嗎？”
警長千防萬防，沒想到秦劍丹會拿警車爆炸案的線索作餌。她猶豫了幾秒鍾：
“我正好也有事情通知你，警務廳抓住了破壞去污水閘的犯人……你和瓦蕾原地等着，不準來内城，我去外城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