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
秦劍丹狂奔了一段路,終于在前方看見了手電筒的光亮。
手電筒正對着洞壁上的一個大型溶洞,大部隊全都駐足,皺着眉頭觀察溶洞内的情景。
“你們怎麽不繼續走?”秦劍丹停在瓦蕾跟前,“我把鐵心師太埋在塌方巨石後面了,但隻能拖延一段時間!”
瓦蕾掃了一眼秦劍丹,确認他全身上下沒有新的傷口。
秦劍丹這才注意到溶洞裏的東西,那竟然是橫七豎八躺倒的至少20具骷髅!
他們全都身穿礦工服裝,但采礦裝備已經被扒走,隻剩下污泥血水浸染的破碎布料。
從染血服裝的腐壞程度可以判斷,這些人并沒有死去太久,他們變成骷髅,是被隧道裏的變異老鼠啃食。瓦蕾等人用手電筒照亮,老鼠們才四散逃走。
“采礦奴工們的命運大抵如此。”秦劍丹歎了一口氣,但并不準備多做停留。
蛛網隧道裏的礦工不是累死,就是得了燃素病而死,反抗奴隸主也隻能引發頸圈爆炸……
嗯?頸圈爆炸?
秦劍丹再次去觀察骷髅,發現他們的頭骨全都完好連接在頸椎之上,溶洞裏也瞧不見一個奴隸頸圈。
陳湯姆說:“少主,這些骷髅像是被集體處死的,但他們沒有死于頸圈爆炸,就很奇怪喵。”
變成福瑞貓人的陳湯姆防禦力很強,他被鐵心師太的劍風掃到,隻在胸前多了一道傷口,經過保镖處理已經止住了血。
“要死了!嗚嗚嗚……”丁靈背過身去不敢看這些骷髅。
瓦蕾的眉間首次出現哀傷的神色:
“劍丹,這裏面可能有老王的兒子,咱們今天中午剛吃過老王做的炸雞……”
“什麽?”秦劍丹感到震驚,“你有什麽證據?”
瓦蕾的手指輕撫微沖槍身,指尖的反複彈動顯示出主人的猶豫:
“我跟警長打電話時,警長說你托她調查的關于老王兒子失蹤的案件,已經有了眉目。可能是被騙進尼安會以後,被逼着下井挖礦了。”
“采礦奴工沒有人權,但公司會有他們的死亡記錄。警長查到最近發生過一場失敗的礦工起義,估計就是這個……”
秦劍丹拳頭握緊,死盯着溶洞裏的一具具骷髅,但同樣凄慘的死狀無法顯示出誰是老王的兒子。
“瓦蕾,你……你爲什麽現在才告訴我老王的兒子成了奴工?”
犬耳娘的眼神沉落下去:
“警長調查時,這場起義已經發生好幾天了,因爲不能100%确定這條噩耗,所以想查細一些再告訴你們,萬一還有希望……”
瓦蕾交給秦劍丹一個巴掌大小的粗糙記事本,封面已經被鮮血浸透:
“奴隸主處死起義者之後扒走了所有裝備,但是沒有拿走這本日記,或許你想看一看。”
“來不及了!”秦劍丹接過日記,馬上強塞給面壁思過的丁靈,“你給我念出來!大家繼續往前跑!”
“可、可是……”丁靈手捧日記淚眼汪汪,“邊跑邊看眼睛會壞掉的,而且我想上廁所啊!”
“你想上廁所就自己留下!”秦劍丹狠狠瞪了丁靈一眼,“反正後面就是瘋尼姑,她一劍砍下來你就一了百了!”
丁靈沒辦法,隻好氣喘籲籲地跟着跑,費力辨認日記上的字迹。
秦劍丹放慢速度,他全速奔跑的話,不要說身邊的丁靈,縱然是瓦蕾和獸化成福瑞貓人的陳湯姆也要落後。
總共10人的腳步聲中,兔子記者開始用顫抖的哭音念誦日記:
“……我被騙了,尼安會根本不打算資助我在内城念書,錢和随身物品都被搶走,還挨了一頓毒打。”
“同樣被騙的還有好幾個人,我們在死亡威脅下簽署了賣身契,成了最低賤的采礦奴工。”
“進入牛仔組控制下的邊緣礦區,我才第一次後悔,沒有跟父親學習烹饪炸雞。”
秦劍丹禁不住将腳下的石路踏出裂紋,他确認到這本日記出自老王兒子的筆下。
“……每天都有人死掉,牛仔組似乎以虐待奴工爲樂。傳言說礦工越痛苦,燃素水晶的顔色就越鮮豔。”
丁靈被洞壁絆了一下,險些跌倒,她不敢停下休息,咬牙又跟上秦劍丹的腳步。
“日複一日進行水晶挖掘,我也認識了不少新朋友。有一個小朋友很特别,她叫「阿枯」,她和她全族的侏儒鼠人一起,被牛仔組抓來作苦工。”
“侏儒鼠人?”對老鼠頗有敵意的陳湯姆插嘴,“那種劣等生物居然還沒有滅絕嗎?我還以爲隻在傳說中存在喵!”
秦劍丹叱道:“閉嘴!我正在專心聽老王兒子的日記!”
陳湯姆趕緊閉了嘴,他發現少主真生氣了。老王好像隻是一個做炸雞的,少主幹嘛對他那麽關心?
丁靈翻動日記繼續念誦,她身爲記者,漸漸也被手裏的真實記錄感染了情緒:
“侏儒鼠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穿着衣服的大老鼠,阿枯甚至可以并起雙腳站在我的手掌上。”
“阿枯和她的族人一樣,全都身上纏着破布,穿着超小的勞保手套和勞保鞋,說實在的有些滑稽。”
“據說他們就是最後的侏儒鼠人。牛仔組把他們抓來,隻是爲了利用他們的小巧體型,逼他們鑽進窄小坑道裏挖礦。”
丁靈感到自己的膀胱發出了哀鳴,但她被日記吸引,隻能繼續:
“阿枯總是垮着一張老鼠臉,讓人覺得她喪氣,如果我的全族都被抓來挖礦,我肯定也不會高興。”
“她叫我「王先生」。隻有她這麽叫我時,我才會想到地面上的父親仍然在等我回去。”
瓦蕾别開目光。她是被公司養大的孤兒,并沒有存活于世的血親,但是她卻很不善于應對親人死别的場面。
“阿枯跟我講起她和族人曾經藏身的地底巢穴,我也跟她說了父親的炸雞店。”
“阿枯很吃驚,她接連問我炸雞是什麽,炸雞是什麽味道。侏儒鼠人在這裏被叫做「礦工鼠」,他們跟其他礦工一樣,隻能吃到發黴變硬的植物泥。”
“我告訴阿枯,我父親開店的第3區雖然不能說是天堂,但如果肯努力工作,就算吃炸雞吃到飽也是可以的。”
秦劍丹就經常吃炸雞吃到飽,他覺得老王的炸雞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聽了我的話以後,阿枯很向往第3區。她每天工作22個小時,終于可以入睡之前總要祈禱,希望可以轉生到那種可以吃飽肚子的世界。”
“我覺得阿枯應該活着吃到炸雞,就把暗中策劃的起義告訴了她。阿枯冒着風險勸說族人,用他們又細又硬的老鼠牙齒,從常人難以企及的角度破壞了爆炸頸圈。”
“然而我們武器不足,雖然成功殺死了幾個監工,但最終還是在牛仔組的反撲下敗下陣來。我們的生命今天就會結束了。”
“我不後悔,至少我們不是以奴隸身份而死。我隻是覺得對不起阿枯,她和她的族人恐怕也很快會被處死吧。”
“或許沒人能夠看到這本日記,也沒有人會去揭發尼安會的惡行。我和阿枯還有無數礦友們,最終還是會無人理睬地變成蛛網隧道裏的冤魂。但我企盼着奇迹……”
日記到這裏就斷掉了,後面的紙張被濃厚血液黏在一起,根本無法撕開。
兔子記者崩潰大哭: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虐待礦工!尼安會的家夥難道沒有媽媽嗎!”
秦劍丹停下腳步,其他人也跟着停步。秦劍丹從丁靈手裏拿過日記,交給瓦蕾裝進她身後的旅行包。
瓦蕾聽見秦劍丹将牙齒咬得吱嘎作響,身爲夜龍會少主的男人,因爲一個半途而廢的炸雞學徒而怒發沖冠。
“我饒不了牛仔組!等我找到他們的采礦據點,我要把他們一個不留地殺掉!剝皮抽筋!”
秦劍丹爆發出來的無邊怒氣,把丁靈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好懸沒當場失禁。
洞壁上映出奇特的光亮,衆人都面露驚訝之色,秦劍丹這時才注意到自己雙臂上的異變。
因爲極度憤怒而不經意運起「鋼铠呼吸法」的雙臂,皮膚下竟然順着經脈激發出數條光流,左拳頂端因此燃起純質火焰,右拳頂端因此結上極寒冰霜。
火焰筆直收束,冰霜凝結成鋒,憑空出現的兩把戰刃,以一種冷漠而孤絕的憤怒,割削着空氣中的漂浮塵屑。
這個……師父在閉關練武場裏演示過這兩種東西,可是隻讓我看了一眼,根本沒教過我啊!爲什麽我一生氣就使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