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斯特戴好防毒面具，連眼睛也被透明面罩保護起來，韓天成感覺這樣的老管家有點奇怪，但也懶得吐槽。
老管家非常利落地收好了野餐布，他跟上主人之前，再次檢查了車子的安全鎖。
“老爺，我帶了槍，你不帶一把嗎？剛才北側山坡上應該有人開槍。”
通過防毒面具傳出來的聲音有些發悶。
韓天成左手拎着酒瓶，右手插在警褲口袋裏。
“我快10年沒摸槍了。這裏是外城12區，尼安會的「小醜組」和夜龍會的「愁雲組」一直在争奪地盤，公會仇殺也不稀奇。而且我說過，我沒想活那麽久。”
勸不動主人，内斯特隻好更加警惕四周，做好随時拔槍的準備。
落日餘晖把荒村裝點得像美國西部片，隻是來往行人要更加落魄。韓天成和管家接近角鬥場後，兩個看起來像保安的人把圍攏過來的乞丐趕走。
“滾！好不容易有内城的大爺來看比賽，你們又髒又臭把人熏走了怎麽辦？老老實實地在後門等着，比賽結束以後給你們植物泥吃！”
乞丐們千恩萬謝，佝偻着腰去後門等待了。
另一名保安轉向韓天成和管家，滿臉堆笑：“兩位客人裏面請！比賽還有半小時就開始了，可以先去選座位和支持的選手！另外門票50元一張，兩人100！”
韓天成和内斯特對視一眼，内斯特毫無替主人付門票錢的打算，那意思是：鬥牛賭博的錢從那3000元裏出！
沒辦法，韓天成隻好肉疼地從錢包裏拿了100元遞給保安。
“内斯特，你欠我50。”
“老爺說笑了。這些錢在内城都不夠喝一杯咖啡，改天我幫你沖咖啡吧。”
主仆兩人順着簡陋的梯道走上角鬥場觀衆席，兩名保安遠遠看着他們的背影，忍不住發出嗤笑的聲音。
“哈哈哈，還真有人上當啊！托人在内城散布「外城鬥牛比賽」的傳單，居然真的能騙來觀衆！”
“嘿嘿嘿！必須要再接再厲，不管咱們村以後歸「小醜組」還是「愁雲組」，騙外城人的錢都是最重要的！剛才你聽到了嗎？50元在内城都不夠喝咖啡！”
塑料闆、金屬片和不知名垃圾，在強力膠水的粘合下打造出來的觀衆看台，韓天成坐上去之前，伸手反複試驗是否結實。
“就這種質量還說是貴賓席？等會變異公牛和鬥牛士打起來，整個看台說不定都要塌！我可不想死得那麽滑稽。”
貴賓席這邊基本沒人。韓天成選了一個結實又視野好的位置，讓老管家跟自己一起坐了下來。
剛坐下去他就後悔了。
“仔細一看……鬥牛場地隻有内城的四分之一大啊！變異公牛怎麽施展得開？”
韓天成從警褲口袋裏掏出一團紙，将揉皺的廣告宣傳單重新展開。
宣傳單上明明白白地寫着諸如此類的大标題：“49号居民點”“鬥牛勇士大獎賽”“價廉物美”“不輸給内城”。
但是借助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晖，韓天成瞪大眼睛才發現其中的貓膩。
“廣告上怎還有幾個之前沒看到的小字？印這麽小不是故意讓人看不到嗎！”
将那些難以辨認的小字跟大标題連起來讀，就變成了“不輸給内城鬥牛勇士大獎賽的，特别比賽”。
“混蛋啊虛假宣傳啊！要不是我已經辭職了就逮捕你們！”
韓天成肺都要氣炸，手裏的酒瓶都快丢出去了，老管家從旁勸住了他。
“老爺，人家印了小字，不能算是虛假宣傳了。這種荒涼貧窮的小村莊，本來就很難養得起食量很大的變異公牛。既然來了，就随便看看吧。”
韓天成眼睛下方的肌肉跳動：“内斯特，你早就發現了不對勁，卻沒有提醒我嗎？”
内斯特聳肩表示無辜：“我老眼昏花，老爺都沒注意小字，我更注意不到。老爺你可不要一怒之下把我辭退啊！”
韓天成可不敢辭退内斯特，一是感情上割舍不了，二是如果他敢這麽幹，慕月就能和他斷絕父女關系。
角鬥場的喇叭裏響起了主持人的刺耳語音：
“各位觀衆請注意！因爲本場比賽來了三名内城貴賓，所以準備提前10分鍾開始！「下注員」會主動找到各位，向大家介紹下注規則和鬥犬勇士！另外還有汽水和零食售賣，均購自内城超市，保證幹淨衛生！”
韓天成：“鬥犬勇士是什麽東西？我是來看鬥牛的，結果連牛都沒有！？”
和韓天成相距兩個空座，一名酒糟鼻胖子也在不停地灌酒，他雖然邋遢，但看衣着質量也是内城人。
“嗝……這位老兄，鬥犬也很好看呐！急着走要後悔的……嗝……我雖然上次來是受騙，這次就是自己主動過來了……”
韓天成皺眉，他雖然也常常爛醉如泥，但别人身上的酒味果然更難聞。
傍晚的陽光所剩無幾，場地周邊有四盞探照燈依次亮起，将視覺中心鎖定在賽場中央。
韓天成眉頭皺得更深：“這種高架探照燈不是警務廳訂做的内部産品嗎？怎麽會被賣到外城？”
酒糟鼻胖子呵呵直笑：“老兄你眼真尖……嗝……這裏不是外城12區嗎？跟内城12區一牆之隔，非常方便走私……嗝……内城12區警長貪财好色，很容易就能賄賂……”
韓天成眼睛發紅站了起來，酒瓶也不要，雙手揪住酒糟鼻胖子的衣服：“你竟敢這麽說我女兒！？你說我貪财好色我都沒這麽生氣！”
内斯特幫主人扶住幾乎傾倒的酒瓶，然後提醒：“老爺，人家說的可能是12區的常務警長。”
韓天成這才醒悟過來，松開了酒糟鼻胖子的衣服。環石城每個扇區都有一名常務警長和特勤警長，慕月是特勤警長。
酒糟鼻胖子整理好自己亂掉的衣領，他有心罵韓天成兩句，但從剛才的對話中又聽到對方似乎是警務廳的人。
“以後……聽清楚别人的話再發火啊！我又不認識你，都是來看比賽的，你這樣我不告訴你誰的勝率高了！”
這時賽場左側閘門打開，一隻變異狼犬掙脫鐵鏈沖了出來，和韓天成這邊遙相呼應的普通坐席上，立即爆發出一陣歡呼。
“開始了！今天也要吃飽啊殺生丸！”
“你SB啊！白色的那隻才叫殺生丸，這隻紅色的是犬夜叉！”
“白色的是哮天犬才對！哮天犬是中華細犬！說哮天犬是黑色的純屬無知！”
“我賭狼赢！下注員你死哪兒去了？快點過來拿走我的錢！”
“嗷嗷嗷嗷嗷！！”
雖然普通觀衆席上歡聲雷動，看慣了變異公牛的韓天成卻興趣缺缺：
“變異狼犬雖然攻擊力很強，據說隻要一隻就能咬死地球上的七匹狼，但跟久經訓練的鬥牛勇士相比……”
說到一半韓天成感覺有點不對，既然沒有變異公牛，變異狼犬的對手應該也不是鬥牛士。
“來了！來了！”酒糟鼻胖子在下注員面前興奮起來，“我賭狼赢！我賭對方熬不過10分鍾！趕快！趕快開始！”
由于對比賽過于期待，酒糟鼻胖子仿佛完全酒醒了一樣，他瞪大眼睛看着賽場的右側。
韓天成心中有不祥的預感，他也把目光投向同一位置——
賽場右側的閘門打開了！在探照燈聚焦下接受觀衆們歡呼和咒罵的，竟然是一個13、4歲的小男孩！他身穿粗糙護甲，左手持盾，右手拿着一根纏滿鐵絲的長木棒，驕傲地舉起雙臂感受現場的氣氛。
“嗷嗷嗷……”變異狼犬對男孩發出低吼，男孩毫無畏懼地吼回去，觀衆席上又是一波歡呼。
“先生，您現在要下注嗎？”下注員詢問韓天成。
韓天成的手指顫抖了，他盯着賽場上的男孩。那男孩雖然肌肉結實，但臉上還有未打磨出棱角的稚嫩線條。
“混蛋！用小孩也太過分了吧！連加強刺劍也沒有……打變異狼犬這種事讓成年人去啊！很多成年人心早就死了，那種人死多少都不要緊，可你們怎麽可以……”
酒糟鼻胖子似乎很享受韓天成遭受刺激。
“呵呵，這位老兄看起來很僞君子啊！你不也是「鬥牛勇士大獎賽」的愛好者嗎？聽說那些鬥牛勇士們，有許多就是從這種兒童鬥犬中脫穎而出的。他們到底是小時候死，還是長大了再死，又有什麽區别呢？”
韓天成眼神發狠地向老管家伸出右手：“把槍給我，我要終止比賽！”
内斯特不爲所動：“老爺，這裏是外城，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使是當年的警務次長也沒有權力進行幹涉。我們隻有兩個人一把槍，這裏背後管事的可能是小醜組，真鬧起來不會有好結果。”
這時鬥犬比賽已經開始，韓天成之前擔心的少年，竟然靠熟練的技術跟變異狼犬打得有來有回。
韓天成隻好作罷，他盯着下方的比賽，從沒想過一場類似「鬥牛勇士大獎賽」的活動，會讓作爲旁觀者的他如此煎熬。
内斯特帶着悲憫的目光，也低頭看着場内沙塵四起，人狼相鬥。
“老爺，整個外城都是鬥獸場，在不在這個賽場裏又有什麽區别呢？我相信少年能赢，他是貫徹「鬥士之道」的人，就好像我在貫徹「管家之道」一樣。隻要認準自己的道路，那麽即使最後得到悲慘的下場，我也沒什麽可向旁人抱怨的。”
韓天成和内斯特并不知道，此時此刻，危險也在向他們的小慕月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