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稱爲神明的半身。
聽起來有些像是秘典中所記載的那些半人半神,但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強大的神孽們也可以稱自己爲半神,但厄喀德那隻是一顆破碎的眼球,就可以締造出不知道多少神孽。
此刻,科茜切瞠目結舌地仰望着高處的少年,目光呆滞。
“你要面對祂?”
“嘛,畢竟是沖我來的,總要想想辦法。”
洛爾說道,絕美的臉龐神色平靜。
“可爲什麽?”
科茜切欲言又止,就差明說了——
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連我都打不過,不是直接送菜?
“别看我現在這樣,隻要有足夠的愛和欲望,我也是很厲害的。”
洛爾有些不開心了,他解釋道。
“就像你們需要我的神性,我也需要你們的情感和欲望,與其孤注一擲,不如将籌碼壓在我身上。”
少年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反正不要錢,不如信一點?”
“你……”
科茜切覺得自己漫長的生命裏感受到的錯愕和震驚還沒有這短短一日來的多。
它理解了少年話語中的含義,所以它才無法理解。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當然。”
“要得到我們的愛和信仰,就要連我們的痛苦和絕望也一并承載。”
“沒錯。”
“要擁有我們的欲望,就要連我們的願望也一并接納。”
“廢話。”
少年理所當然地說:“神來承認,神來肯定,神來背負這一切。”
“不然,要神來做什麽?”
科茜切死死地凝視那蕩漾着柔和微光的純白少年,那光中絕美的模樣似乎都變得有些不真切了。
“神啊……”
它忍不住開口:“你承受不住的,我等沉積了數千年的苦痛和絕望,太過沉重,你會被壓垮,落得我這樣的下場。”
“你以爲我是你嗎?”
洛爾毫不客氣地譴責道。
“軟弱又猶豫,完全沒有一個族群臨危受命之王的果斷和決絕。”
别罵了别罵了。
科茜切深吸一口氣,那張蒼老的面孔上有過一瞬間的愠怒,但随後又化作無奈。
“婆婆媽媽的,快一些,夜叉小姐就要來了!”
洛爾不禁催促道,但話音剛落,面前的深淵中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海嘯,那是由靈魂構成的狂暴浪潮,洶湧地朝他湧來。
猝不及防間,一下子就被灌了進去。
無窮無盡的絕望和痛苦彌漫心間,饒是洛爾有所準備,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咳,咳咳,嘔……”
洛爾在靈魂的潮水中踉跄了好幾步,擡起頭正要怒視不講武德的老登,卻發現源源不斷的靈魂翻湧而來。
直接将他的身影徹底淹沒,純白的長袍被污濁染黑,仿佛堕入泥沼之中。
“這是你自找的,就算因此而堕落成神孽,我也沒什麽辦法了。”
蛇人王凝視着在靈魂浪潮中無比狼狽的洛爾,冷漠地說道。
隻是下一刻,在被淹沒的潮水中,有璀璨的光透了出來。
一個溫柔的聲音低語着,就像夢呓一般。
【倘若無法承受誕生地獄的苦痛,就無法凝結締造天堂的愛意】
科茜切怔怔地看着,仿佛跌落泥沼的少年艱難地站了起來,朝着深淵走去。
那些苦痛的靈魂交纏在他身上,将那純白的長袍染上污濁的色彩,但當他走過,污濁褪去,長袍上閃爍着更爲純淨的光輝。
【爾等爲了存續所付出的代價】
洛爾來到科茜切面前,輕輕說道。
【我來見證】
【我來肯定】
【我來背負】
少年說完,直接穿過了科茜切的靈魂,它茫然地低下頭,瞧見了逐漸化作透明的靈體。
在那靈體深處,被蔓延過來的金色光芒正在閃爍着,起初很微弱,但漸漸的,化作煌煌大日般的耀眼。
無盡的烈日自它的靈魂中綻放。
科茜切回過頭,下跪,親吻着他走過的地面,漸漸化作虛無。
無數的苦難,都在這一刻消散,隻剩下澄澈的情感和愛,彙聚在少年手中,凝結成了一根金色的箭,隻是箭身纏繞着一條黑色的蛇。
這還是第一次,凝結出非制式的箭。
血肉的世界徹底崩塌,洛爾回過頭,已經站在了宮殿幽深的通道出口。
芙蕾落在了他的身邊,關切地說:“洛爾,你沒事吧。”
“沒事……我們走吧。”
但很快,她們擡起頭,灰暗的穹頂顫抖着,被一股無邊的巨力硬生生掰開,但不曾有半點天光流瀉。
粘稠的岩漿沿着縫隙流了進來,起初隻有一小束,漸漸的變得粗大,像是從天而降的瀑布。
洛爾仰起頭,隻見那道縫隙中,張開了一枚巨大的猩紅豎瞳,正幽幽地望着宮殿内渺小的人兒。
“啊……總算找到你了……”
“我可愛的……”
“……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