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登想幹嘛?
獨角獸半眯起眼眸,思索着。
似乎是爲了顯示誠意,又或許是被神孽們投入戰場振奮到了,僅剩的蛇人們都在奮勇拼殺,和無處不在的影魔纏鬥在一起。
在無休止的厮殺中,無盡的血液和神性灑落,自泥土中,生長出大片大片恐怖邪惡的血肉之花。
那些深埋岩層中的根莖脈絡,同樣延伸向城池深處那最後的王座。
那是蛇人的王。
這些,那些,全部的血肉,都向它延伸,連帶着被它支配的巨獸,在這一刻。
它們宛若一體。
猙獰的血肉之花将這座城池裝點,在詭谲駭人的面目下,就算是陰影裏的惡魔都會遭到它們的捕食。
這座最後的王都,成爲了一處血肉的磨坊,要将一切死者活物都盡數吞噬于此。
“存續……”
“存續……”
“存續……”
伴随着悲傷又莊嚴的誦經聲,灰暗的九穹之上隐約灑落一抹黯淡的天光,照亮了,那血肉之花上,一張張絕望哀怨的面孔。
那是蛇人。
是在此前戰争中死去的戰士們,是被神孽們吞噬的奴隸們,是這個王都,乃至這個族群在深淵之中全部的子民。
它們宛若一體。
畸形拼湊在一起的手臂組成脈絡和根莖,盛開的頭顱是它們的花苞,血肉的葉片開合。
那絕望的面孔們一邊虔誠誦念着深淵的經文,又一邊猙獰嘶吼着,捕食着肉眼所見的一切活物。
那位蛇人的王,它早就通過厄喀德那的神骸,将王都中一切子民盡數支配,同化,吞噬!
神孽們吞噬蛇人,就等于吃下了它給予的餌料。
這才是這座王都中最恐怖的怪物。
怪物中的怪物。
在無處不在的殺戮圖景中,唯有一道安甯的通道,它就在獨角獸的腳下。
仿佛是畫幕中刻意的留白,示意着洛爾,去往王座的大廳。
這既是指引,也是一種無形的威脅,表明此刻的王都,依舊在那位王的掌控之中。
“……呵,那就看看你到底想做什麽。”
獨角獸輕笑了一聲,走進了城池内,身後,泰坦般的巨熊發出雷鳴般的嘶吼。
那道鋼鐵般的身軀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創口,從中可以瞧見碩大的,正在蓬勃跳動的血色心髒。
此刻,一道黑泥化作的觸須洞穿了熊大的胸膛,死死地纏住了它的心髒。
隐約間,似乎有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如同潮水一樣的血液奔湧而出,将四周的大地完全淹沒。
灰熊發出垂死的哀嚎。
殘存的蛇人們爆發出瘋狂的吼叫,它們已經無路可退,唯有加入這場盛大的殺戮。
到最後,或許已經分不清自己在和什麽存在厮殺,隻記得自己要戰鬥,要守護……
而那已經與整座王都合爲一體的血肉之花,正盛開得越發嬌豔,越發越多的面孔浮現在血肉之上,或是虔誠,或是悲傷,或是安靜地注視着這一切。
……
原本就死氣沉沉的殿堂中此刻熱鬧非凡,地面蔓長着無數邪異駭人的血肉藤蔓,當獨角獸經過時,那些由手臂或者尾巴組合成的藤蔓會緩緩蠕動着讓開一條道路。
但也有一些手掌般的葉片會對着洛爾微微晃動,如同在招手一樣。
“真是讓人膈應的東西啊……”
獨角獸不禁說道,它身上的彩繪正在一點一點消散,灰暗沉郁的色彩下,那聖潔的純白正在重新浮現。
奈莉爾也接近了自己的極限。
“老師,你先休息,接下來交給我和芙蕾。”
獨角獸說着,仰起頭,凝望着王座上的身影。
蛇人王,它握着權杖,已經換了一副模樣,那幹癟衰敗的肉身重新被豐盈的血肉填滿,失色的王袍也像是難得的鮮活。
就好像重獲新生,沒有了那種垂垂老矣和遲暮的蒼白,變得倨傲而俊美,端坐在王座上,如絕世美人般慵懶地盤着光潔如新的純白蛇尾。
它的雙眸流淌着血光,帶着天生的冷漠和殘忍,對于皇帝來說,這應該叫做英明神武,意氣風發。
在這場血肉的盛宴中,有且僅有一人得到了全部的滋養,不僅是全部的蛇人,甚至連神孽都在這家夥的菜譜上。
這才是真正的帝王。
不是那半隻腳踏入棺材的可憐蟲,而是統禦一處深淵王國,在永世戰場這種地方苦苦支撐如此之久,依舊讓蛇人的族群存續着的。
蛇人之王。
“看樣子,你取得了勝利。”
獨角獸平靜地說道。
在犧牲了所有國民之後,蛇人王得到了新生,也真正成爲了這座王都本身。
王即是國。
但……
“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獨角獸不乏嘲諷意味的說道,吞噬了太多東西,隻怕它的意識已經被無數蛇人的記憶和情感壓垮了吧……
“……科茜切。”
出乎意料的,國王認真地思索着,回答道,那張俊美妖豔的面孔上浮現追憶之色。
“吾名科茜切。”
獨角獸一愣,這個名字,怎麽有些熟悉?
“洛爾,你要小心,這個名字,我聽過……”
奈莉爾突然開口,聲音虛弱但凝重。
“是了!九輪山脈的秘典上曾有過關于它的記載。”
“科茜切,在秘典中,它被稱爲不老不死的變形者,黑魔法之王,人類之敵……沒想到它的真實身份竟然是蛇人,而且這麽久了,依舊活躍在深淵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