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一般足以令任何地面生命絕望的巨鲸燃燒着自天空中墜落。
如同星辰墜地,無論是如何強大的身軀,經過長時間火焰的燃燒,異種神性的侵蝕,都會無可避免的壞死。
它重重地砸落于一片灰暗的沼澤中,泛起毀滅晚鍾般震顫的波紋。
洛爾手中抱着銅鏡,被芙蕾抱着漂浮在半空中,虛空鲸墜落的最後關頭,她們沿着此前煉獄之主撕開的傷口,逃了出來。
她們隻能看着龐大的白鲸帶着一股冒着火光的濃煙砸進了沼澤之中,震蕩傳遞了很遠很遠,沿途碾碎了不知何幾的沼澤枯木。
“洛爾,我們得走了,聲勢太大了,怕是會引來很多關注。”
芙蕾抱着少年落到巨鲸身旁,那龐大身軀上點燃的火焰依舊不曾停息的燃燒着。
虛空鲸悲鳴着,氣息愈發微弱。
它的身軀太過龐大,在這處野蠻的戰場,這樣一頭神性充沛的獵物,注定會成爲衆矢之的。
洛爾點點頭,隻是凝望着垂死的虛空鲸,輕輕說:“芙蕾,等我一下。”
他走近那座如同燃燒着火焰的山巒,并沒有絲毫畏懼。
與此同時,那襲白袍之上的荊棘開始蠕動着,反過來刺破了少年無瑕的身體,流出殷紅的血液。
那血液同樣燃燒起火焰,自少年身上蔓延到虛空鲸上,與那些火焰交融在一起。
于是火焰無聲地熄滅,空氣中殘留着石榴的芳香。
少年貼靠在巨鲸肌膚上,輕輕撫摸着岩石般灰白色的皮膚,縱使火焰褪去,但依舊留下了大片大片慘烈的灼燒痕迹。
伊斯帕妮的身軀已經被異種神性侵蝕,而且都來自于強大得恐怖的存在,洛爾也無能爲力。
如果沒有洛爾在它身旁支撐,甚至連現有的理智都無法維系。
無法遁入深層空間,這頭虛空鲸已經注定和那些腐化的同族一樣,留在這片永世的戰場上。
“殿,殿下……殺,殺……殺了我。”
悲傷的鳴叫無比暗啞,愈發微弱,它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
少年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血棘自白袍上蔓延而出,鑽進了虛空鲸的血肉之中,很快,通過汲取對方血肉中的養分,血棘蔓長至這龐大身軀的每一個角落。
洛爾眼眸中璀璨的光芒一閃而過,無數在血肉中糾纏穿梭的荊棘燃燒起血一樣的火焰。
不多時,虛空鲸龐大的身軀隻剩下一副龐大到足夠裝下一座人類小鎮的灰白骨架,那些白骨如房屋般粗大,延伸數百米,直刺向天空。
無數猙獰的藤蔓交纏在白骨上,像一座生長在這具骸骨上的血色森林,在血肉的澆灌上,棘刺之上流淌着猩紅的光澤。
少年擡手一招,一道虛幻的白色鲸魚靈體自血色的森林中升起,緩緩飛到他另一隻手握着的銅鏡中。
也隻能這樣了。
洛爾說:“老師,給你找了個伴。”
“嚯,這可是是個大家夥,我不得不說有點擠了這裏面。”
奈莉爾罵罵咧咧,但是聲音帶着笑意,并沒有真的介意。
“委屈你們了,我會盡快想辦法找到轉生的方法。”
少年說道,而後,一聲悠揚的鲸鳴自銅鏡中響起,隐約能見在蕩漾着漣漪的鏡面中,一尾純白的鲸魚正在其中時隐時現。
“殿下,萬分感激。”
……
“洛爾,你消耗的神性有點多了。”
芙蕾擔憂地說道,此刻她們已經離開了虛空鲸墜落之地,深入了這座灰暗的沼澤。
臨走時,洛爾又催動了體内的神性,讓血色的荊棘森林能夠存在得更久一些。
他要營造一種有什麽東西躲藏在血棘叢林中的迹象,爲她們盡可能地吸引各方的注意力。
洛爾在與蛾母那一戰之後,體内的神性雖然更加純粹,但就體量而言不如之前。
接連地消耗之後,芙蕾能夠明顯感覺到少年的虛弱。
“沒事的,還有你和老師能保護我,隻要你們在我身邊,我很快就能恢複過來。”
洛爾話音剛落,頭頂的天空中就響起了扇動翅膀的聲音,他和芙蕾頓時警惕地潛藏在一棵死去的枯樹下,借着影子的蔭蔽望向天空。
那是一道像是在天空中蠕動的輪廓。
那東西從枯木上空緩慢地經過,投下的影子像一隻大蝴蝶或者大飛蛾,巨扇般的翅膀遍布破洞和裂痕。
它一邊飛行,一邊發出滲人的笑聲,在幹枯枝幹的間隙中,洛爾瞥見了那東西的真容。
上半身像個女人,背後生長着不知道是蝶翼或者蛾翼的翅膀,但下半身竟然是水桶般粗壯的巨大蛇尾。
蛇尾上面原本應該存在的鱗片盡數脫落,隻留下血肉模糊的傷口,一道道像是進化不完全的贅肢自那血肉中生長出來,七零八落毫無規律地分布在蛇尾上。
背上生長着好幾個酷似頭顱的膿包,上面眼鼻口俱全,那些滲人的笑聲就來自于此。
它似乎沒有發覺在光影蔭蔽下的洛爾和芙蕾,徑直朝着血棘叢林的方向飛去。
“……這小别緻長得還真東西。”
洛爾擦了擦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忍不住點評了一句。
饒是他自诩見多識廣,一時瞧見這麽一副可怕的尊容也不禁後背發涼。
“老師,那東西是什麽?”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一般這種跟蛇有關的怪東西,你把鍋丢給厄客德娜準沒錯。”
奈莉爾表示專業的解說已經可以下判斷了。
深淵諸神,最喜歡孕育怪東西的當屬那位蛇怪之母。
祂的口味相當獨特,孕育出來的都是些噩夢一樣的東西。
“一般長得越怪,越有可能是祂的直系子嗣,也就可能越厲害。”
“那我們走快些。”
洛爾當即說道,蛇怪之母跟他也是有梁子,他毀了祂在蛇之國純白聖陵的布置,一旦讓對方知道自己來深淵做客。
隻怕會忍不住好好招待自己。
也便是在這時,九天之上,又一次響起沉重的鲸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