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感覺我又行了。”
小蟲子有些羞赧地說道,目光甚至沒有一刻離開巨蛛的神性化身。
洛爾不禁豎起食指,你小子……
虧他還在想着要怎麽說服小蟲子做出巨大的犧牲,沒成想它自己就繳械投降了。
少年望向此刻如冷豔玫瑰的巨蛛,眼眸裏也免不了閃過一抹驚豔。
但很快,這抹驚豔就變成了凝重。
少年認真端詳着,能夠從巨蛛化身背後延伸出的黑色蛛腿上,瞧見密密麻麻猙獰的蒼白裂痕。
這是此前被阿莫爾的箭射中所留下來的痕迹,兩種強大神性在體内交鋒,互相碰撞與侵蝕所造成的不可逆轉的損傷。
怪不得巨蛛已經無法再孕育子嗣了,這個傷勢就像是把玻璃碎渣粘合起來,維持勉強的活動能力。
别說是治愈,哪怕隻是維持現有的狀态,都需要耗費龐大的神性。
【如何,有辦法嗎】
巨蛛化身打量了幾眼吉歐,又将目光望向洛爾,少年沉凝着,點了點頭。
然後又不太确定地說:“你真的打算把野獸之心給它,你……”
【我已經決定了】
洛爾于是不再言語,看向其實還不太搞清楚狀況的小蟲子,輕輕說道。
“吉歐,那麽你的意思呢,你願意嗎?”
“殿下,我應該答應嗎?”
吉歐艱難地将目光從巨蛛化身身上挪開,有些茫然地問道。
不僅是洛爾擡了擡眼,便是巨蛛的眼中也流露出一抹訝異。
在蟲的族群中,作爲士兵或者奴役的雄蟲無法抵抗蟲母的誘惑,更不可能拒絕蟲母的命令。
這是蟲之神性運行的底層邏輯,蟲母是一個族群絕對的王。
戰勝與生俱來的本能,是蛻變之路的開始,洛爾認真地對它說道。
“遵從你内心的選擇。”
“……”
小蟲子沉默了,望向同樣凝視着它的巨蛛化身,那黑色身軀上的每一道紋路,每一處細節都對它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它輕輕問道。
“殿下,蟲巢會因此而變得更好嗎?”
洛爾怔怔地看着它,但他還沒有開口,巨蛛就先一步回答了。
【會的,我可以承諾,讓深邃巢穴并入蟲巢的疆域】
“既然這樣,我願意。”
小蟲子說道,又望向少年。
“殿下,可以的話,請您轉告爺爺,就說我也爲蟲巢的延續做出了一份貢獻。”
“吉歐,你……”
少年突然明白了,從一開始,吉歐就認爲自己會因此而死,所以它才那麽抗拒。
哪怕自己向它承諾,小蟲子其實也并沒有相信。
因爲在蟲子的認知裏,和蟲母繁衍後代,就是必死無疑的一件事,這是如日升月落,難以動搖的公理。
爲了繁衍出更加優秀的後代,每一隻蟲子都會将自己燃盡,奉獻出全部。
大多數蟲子因爲蟲之神性的壓制,不會也無從反抗蟲母的命令,但吉歐不是。
它是真的願意爲了這個已經沒落的蟲巢,獻出自己的一切。
洛爾眼眸中不知何時氤氲着夕陽餘晖般的金色眸光,他注視着小蟲子,長久地沉默着。
越是在野蠻的荒野上,熾烈的愛和欲望就越是耀眼,就像在灰色的世界裏,升起的璀璨星辰。
哪怕轉瞬即逝,也足夠短暫地撕開愚昧的迷霧。
阿莫爾,你會爲此感動嗎?
冷酷無情如你,是否也曾有過一刻,爲自己抛棄蟲巢的億萬子民而感到悲傷?
我越是走在這條道路上,就越是愛這個世界。
少年輕笑了一聲,但并沒有再解釋什麽,隻是對着準備慷慨赴死的小蟲子說道。
“放心吧,吉歐,隻要還有像你一樣,願意爲它戰鬥的蟲子,蟲巢就不會滅亡。”
“終有一日,它将會再次崛起。”
“我說的。”
蒼白的蛛絲交織着,很快就在洞穴中央編織成一顆圓形的巨繭,吉歐和巨蛛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其中。
洛爾射了巨蛛一箭,幫助它穩定自身的狀态,同時也防止它不小心傷害小蟲子。
少年的擔心是多餘的,巨蛛現在比他還要在乎小蟲子,它将籌碼壓在了吉歐身上,這事關它的族群日後在蟲巢的延續。
……
“殿下,你怎麽不早點跟我說,害我吓了個半死。”
小蟲子埋怨道,此刻它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強大,面具下的雙眸燃燒着旺盛的火光,手中握着的骨釘上萦繞着神性的輝光。
獸之神性的光芒。
“我跟你說過了,你自己不信我也沒什麽辦法。”
身着荊棘之袍的少年瞥了它一眼,銳評道。
“而且你也就剛開始害怕,沒一會就很自然地享受起來了。”
“殿下你冤枉我,沒辦法反抗不就隻能享受了……”
有蒼涼的風自遠方吹拂而來,風裏攜帶着古老的沙。
總算到了。
古老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