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目光茫然,對着洛爾喃喃道。
少年凝視着她,不解地問:“芙蕾,蟲子爲什麽不能有心智,你作爲成蟲,不也維持着人性?”
芙蕾搖搖頭。
“不一樣的,洛爾,我是由人轉化的,并不純粹的成蟲,而且我駕馭的神性主意是生命神性,并不是單純的蟲之神性。”
“心智和情感,是與蟲之神性相違背的,蟲群不需要這樣的東西,它們應該僅憑本能生存,或許正是因此,我才無法完成最終的蛻變……”
洛爾直視着芙蕾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眸,那眼底彌漫着不祥的陰霾,讓他的内心越發沉重。
“芙蕾,這是你自己理解的,還是說……”
是别的什麽存在灌輸給你的。
芙蕾臉上的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後更加迷茫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洛輕蹙着眉,蛾母對芙蕾的影響似乎正在逐步加深,自己必須盡快帶她離開這一層深淵。
否則她早晚會被蛾母的意志控制,淪爲純粹的飛蛾。
洛爾望向小蟲子米拉,思考一下,問道。
“米拉,你聽說過蟲巢以外的世界嗎?”
小礦工顯然不太明白洛爾的意思,它搖了搖頭,說:“米拉不明白,蟲巢就是蟲巢,除了這兒,再沒有别的地方。”
洛爾也理解。
畢竟米拉在這地底的蟲群中應該隻是微不足道的個體,它無法知道更多,看來想要知曉離開的道路,還是要去往真正的蟲巢。
“米拉,你知道怎麽去蟲巢嗎?”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通往蟲巢的大門。”
它停頓了一下,聲音中有顯而易見的失落。
“你們不想在這裏挖财寶嗎?這裏的财寶有好多好多,足夠我們幾個人分,要是你們不喜歡挖……挖東西,那也可以坐下陪我一起唱唱歌!”
心智單純,如孩童一般稚嫩,洛爾垂下眉眼,輕聲寬慰道。
“米拉,我們有要緊的事做,等我們忙完了,會回來看你的,希望那時,你已經成爲富翁了!”
米拉說:“這樣也好,米拉一定會成爲富翁的!可你還沒告訴米拉你的名字呢?”
“洛爾,我叫做洛爾。”
少年溫和地說着,在這深不見底的地心世界,他與一隻奇特的小蟲子交換了名字。
這種獨特的經曆讓他覺得無比奇妙,内心升起一種特殊的感覺。
這世上的一切生靈皆有追逐幸福的權力,所以我祝福它們,也愛着它們。
洛爾她們告别了米拉,離開的時候,小礦工已經又一次投入了勞作,正用它那簡陋的小鐵鍬,雖然它自己說是鎬頭敲擊着水晶礦石。
伴随着金屬的锵鳴,還能聽見那首古老又怪誕的歌謠。
“喔喔喔,将騎士和破碎的骨釘一起埋葬。”
“埋葬,教士……頭冠的什麽來着?”
“記不起來了,那就隻哼個旋律吧!”
“喔喔喔……”
……
“老師,你怎麽看?”
洛爾幾人沿着水晶礦區修築的道路前進,一路上能看到各種礦區獨有的建築,甚至還能看見某種設計精巧,用以運輸水晶的履帶。
偶爾能瞧見與米拉模樣相仿的小蟲子在挖着水晶礦石,但它們大多沒有米拉那麽活潑,而且比較膽小,遠遠瞧見了洛爾她們,就丢下手中的鎬頭跑開了。
“深淵是很特别的地方,有關于這裏的一切記載都語焉不詳,因爲它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變化,時間流動的速度要遠快于現世。”
銅鏡中的奈莉爾這麽說着,對深淵中的一切印象和道聽途說都沒有參考價值。
“芙蕾,或許你接受傳承時,蟲巢的确是另一個模樣,但在深淵之中,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芙蕾沉默了許久,艱難地點了點頭,說:“在我接受的傳承裏,蟲巢是蛾母的國度,所有蟲子都在祂的光芒下幸福地栖息。”
“沒有心智,也不會有煩惱,沒有情感,更不會有階級和文明,所有生命都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
“進食,繁衍,孕育……”
洛爾眯着眼,芙蕾接受的是蛾母麗安娜留在地母教會的傳承,那都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那之後也不會有什麽人能來到這深淵之中真正瞧一瞧所謂的蟲巢究竟是什麽模樣。
隻是,蟲擁有了心智和情感,洛爾心底浮現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倒像是阿莫爾會做的事情。
“洛爾,快看——”
奈莉爾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少年的沉思,他仰起頭,正看到一扇巨大刻着花紋的石門,它鑲嵌在山壁上,古老而塵封的氣息撲面而來。
地底的文明。
大門的下方伫立着一頭龐大的巨蟲,渾身被如同鋼鐵的盔甲覆蓋,頭頂有着銳利的尖角,短小但粗壯的前肢握着一把長柄圓錘,如果洛爾沒有看錯的話……
那錘子頭部的圓球同樣是一隻包裹盔甲的小蟲子。
這巨蟲高大威猛,而且身披堅甲,就這麽一頭不知道能打飛多少隻米拉。
洛爾和芙蕾沒有隐藏自己的身形,很快,巨蟲就注意到了她們。
它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吼叫,側過身子,警惕地看着洛爾幾人。
這一聲吼叫在這空曠的礦區被傳得很遠,那些還在挖礦的小蟲子一下子全部四散逃開。
洛爾和芙蕾對視了一眼。
這是被當成入侵者了嗎?
巨蟲死死地盯着幾人,但洛爾發現,它的目光主要是集中在芙蕾身上。
“吼!蛾的子嗣,休想,休想進入神聖的蟲巢!”
在愛之神性的幫助下,洛爾幾人都聽懂了對方言語的意思,洛爾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身旁的芙蕾直接勃然大怒,一瞬間渙散成漫天的飛蛾,就朝着身披盔甲的巨蟲襲去。
“你們這些,悖逆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