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明不曾介入的情感下,洛爾的神性以碾壓性的優勢撕開了悲歎之河的封鎖。
其中的亡魂和負面情緒被強盛的光芒擊潰,河水被硬生生撕開,分出一條道路。
“快走。”
洛爾和芙蕾同時振翅,輕顫的嗡鳴聲隻是響起的刹那,她們的身影已經消散在風中。
兩人沒有絲毫停留掠過黑河,金色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在這灰暗的世界裏像燈塔一樣奪目。
身在幽冥之地永恒孤寂寒冷的靈魂,會本能地渴求鮮活的光熱,此刻這流溢而出的溫暖熾熱的情感,就像明亮的信标一樣。
将它們的目光牢牢吸引過來。
僅僅這一下,不知道吸引來多少存在的目光。
大地很快又再次震撼起來,身後湧來一股危險而駭人的氣息。
是那座可怕的冥後行宮。
洛爾和芙蕾不知道飛出了多遠,然後正好一頭撞上被愛之神性吸引過來的遊魂們形成的亡靈隊伍。
旺盛而冰冷的死之神性鼓動起陰暗凄厲的黑風,吹拂在亡魂的上空。
遊魂們雙足離地,離地一尺漂浮着,徑直朝着洛爾的方向遊蕩而來。
它們大多身上有着裂痕,或是身體開膛破肚,或是浮腫,或是燒焦,單看外表就能夠看出它們的死因。
前有恐怖的亡靈浪潮,後方則有被腐爛巨人拖曳的死神行宮。
“殺過去嗎?”
芙蕾眼神中流露出決然,開口詢問道。
覆蓋着她體表的蛾群不斷發出嗡鳴,生之神性正在不斷激蕩,不斷繁衍加固着覆蓋周身的羽衣。
洛爾搖搖頭:“老師,靠你了。”
“唰——”
蘸滿黑色顔料的畫筆自上而下掃過,頓時遮掩住洛爾和芙蕾身上純白的羽衣。
奈莉爾浮現在半空中,揮舞着毛筆,先是畫出了款式古老的純黑喪服,而後再用紅色顔料在喪服上點綴出斑駁的血迹。
最後用硬木筆,細緻地給兩人畫上了死者的妝容,奈莉爾畫完,交代道。
“屏住呼吸。”
洛爾和芙蕾屏住呼吸,在喪服的庇護下,在亡魂行進的隊伍中逆行。
少年保持着靜默,暗中打量着一道又一道從身旁飄過的鬼影。
它們身上穿着的衣衫款式各不相同,能清楚地分辨出不同時代所具有的特色差異。
亡魂的面孔大多蒼白而迷糊,瞳孔是空洞的,象征着它們的心智已經喪失,此刻是純粹的神性在驅動着本能。
它們應該是凡人的亡魂,體内那抹不曾覺醒的神性被幽冥之地轉化成了死之神性,從此長久地在這裏遊蕩着。
漫長的歲月到底在這片大地上積累了多少亡魂,洛爾不得而知。
他隻知道,或許就算是神明,也無法在這塊死者的領地太過放肆。
身後的震顫漸漸平息下來,洛爾和芙蕾趁機離開了遊魂的隊伍。
“這下應該都知道有人闖進來了。”
洛爾緊了緊身上被畫出來的喪服,有些自嘲地說道。
但還沒等他松口氣,前方灰暗的天空下升起明亮熾熱的光芒。
如血般殷紅的火舌朝着天空吞吐,幾乎要染紅大半個天空。
火焰飛躍到高處,似乎迅速冷卻,化作無數燒紅的火球砸落大地,依次往複。
“有完沒完了……”
洛爾精緻淡漠的臉上都不禁浮現一抹氣惱之色,暗罵了一句。
他和芙蕾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天空中可能落下的火雨,又朝前走了一段路,終于看到了火光升起的地方。
大地被未知的力量撕開一個巨大的創口,地底滾燙的熔岩在壓力的作用下噴薄而出,形成射向天空的火柱。
滾燙的熔岩自地底流溢出來,像是飽含滔天的憤怒,這憤怒升騰到外界,與死寂寒冷的冥府大氣相互碰撞。
熔岩在大地上流淌,很快冷卻化作黑色的岩石,但地底又源源不斷地噴吐出新的滾燙的熔岩。
如此反複,最終彙聚成一條紅黑相間,沸騰不息的熔岩之河。
火河。
洛爾此刻離這條熔岩之河還有些距離,但永不止息的灼熱氣浪已經撲面而來,将他漂亮的臉蛋映得紅彤彤的。
這裏已經算是冥府的腹地,隻要仰起頭,就能看見伫立着大地盡頭,形如龍卷的聖山輪廓。
它太過宏偉,高聳入雲,峰巒的一角隐匿于漆黑的雲層之上。
芙蕾的蛾群在頭頂上空盤旋,了望着遠處的情況。
火河在大地上蔓延,如暗色的蛛網一樣将廣袤的平原分割成一塊一塊,從這裏到接近聖山山腳的地方,都屬于它的流域。
“我試試看能不能用箭将裂口封堵住?”
洛爾提議道。
芙蕾和奈莉爾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單從神性的量來判斷,洛爾現在是她們中神性最充沛的。
幾乎等同于半尊神明。
隻要用神性封堵住幾個關鍵的地表裂口,讓熔岩自然冷卻下來,或許就可以通過……
“繞過去。”
沙啞而冰冷的女聲自洛爾的心底響起,洛爾一愣,這才驚覺,自從踏上死者的國度,夜叉小姐就不曾開口說過哪怕半句話。
她隻是在洛爾身下的陰影裏蟄伏着,沉寂着,上一次出手,還是對付那突如其來的龍族襲擊者。
“你還好嗎?”
洛爾有些遲疑地在心裏問道,夜叉小姐的聲音讓他感覺冰冷異常,仿佛壓抑着什麽東西。
“繞過去,不,越過去……”
洛爾怔了怔,臉上浮現出錯愕之色,夜叉小姐在說什麽,爲什麽突然改口了?
“夜叉姐姐,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嘗試越過火河嗎?”
沉默,長久的沉默,直到洛爾心中浮現濃濃的不安和擔憂,夜叉小姐才緩慢地說道。
“越過去,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