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嶺。
“這裏已經變成這副模樣了嗎……”
洛爾自高空中向下俯瞰,隻能見到一片純粹血紅的海洋。
暗沉如血般的色彩大片大片鋪滿目光所及的每一處角落,無論是山巒,亦或是原野,這血色的植物都仿佛無窮無盡,點綴出極盡恢宏的景象。
荊棘,荊棘,還是荊棘。
血色的荊棘肆意在大地上生長着,洛爾看不到任何其他活物,也可能有什麽東西能在這種規模的血棘蔓長下存活。
它是以何爲養分,如此無序而瘋狂地擴張呢?
洛爾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鼻尖微微抽動,那種甜膩得讓人惡心的氣味遍及整塊區域的上空。
那曾經壯觀奢華的古典宮殿已經完全被這些血色的荊棘所吞沒。
洛爾甚至隻能通過荊棘枝條縫隙下點綴的零星斷壁殘垣來判斷荊棘宮殿的方位。
伊蘭達妮呢?
血棘的異動會跟她有關嗎?
但洛爾甚至無法找到落腳點,他隻能振動蛾翼,自高空中飛越這片一望無際的血色海洋。
洛爾并未察覺,随着他的身影飛掠而過,無數隐藏在陰影之中的血色荊棘如同毒蛇一般,隐隐将藤蔓指向他所在方位,随着他的移動而偏移朝向。
就像向日葵一般。
洛爾飛回到衆人落腳的地方,此地是一處高坡,回過頭就能望見那片仍然在蠕動的荊棘之海。
洛爾自半空中緩緩落下,心急如焚的荊棘騎士溫莎立刻就走了過來。
她的手臂裹着白色的繃帶,臉色蒼白如雪,血棘失控給她帶來的創傷更多是在體内。
失去控制的血棘吞噬她的血液作爲養分肆意蔓長,在短時間内就幾乎奪去了她的性命。
好在洛爾神性強大的治愈效果硬生生維持住了這位騎士的性命,而後奈莉爾又在她的身上刻畫鎖匠的封印符文。
才暫時讓體内的血棘分株平靜下去。
“荊棘宮的情況怎麽樣?”
“已經沒有荊棘宮了,全都被血棘吞沒了。”
洛爾臉色凝重,他沒能察覺到伊蘭達妮存活的氣息,仿佛一切生命都被埋葬在了血色之中。
“怎麽可能?!大公不可能會坐視血棘暴動咳咳……”
平日裏穩重堅毅的騎士此刻情緒十分激動,甚至牽扯到了體内的傷口,讓她嘴角又咳出殷紅的鮮血。
“你能感覺到伊蘭達妮的存在嗎?”
洛爾問道,溫莎眼神一黯,搖了搖頭。
果然,就連荊棘騎士都無法感覺到大公,這問題就很嚴重了。
就在剛剛,他試着利用血棘印記來感知伊蘭達妮的存在,但當神性的力量沒入其中,就好像将石塊丢進幽暗的隧道。
隧道的那一頭根本沒有任何回應,隻有一片寂靜的黑暗。
“老師,你見過血棘的暴動嗎?”
洛爾求助地問道。
“沒有。”奈莉爾回答道。
“血棘被記載的上一次暴動,還是在尤特克拉希爾聖山之上,啃噬生命之樹那一次。”
“那次暴動直接導緻了卡巴拉生命之樹的消亡和深淵之門的關閉,按照我的理解,現在還不算暴動。”
“這種規模還不算嗎?”
洛爾喃喃着,遙望着那片地獄般的光景,無數血色的藤蔓還在蠕動着,交織在一起。
“血棘是生命之敵,它一旦發生暴動,就不會平息擴張的趨勢,現在雖然規模浩大,但總歸是被限制在一定的範圍内。”
奈莉爾剛剛也跟着洛爾縱覽了整片荊棘之海,邊緣地帶的血棘也并未再肆虐地向四處侵略。
“一切的活物的生命都是它的獵物,無論飛鳥走獸,花草樹木,盡數化作蔓長的養分,它是可以無限擴張的。”
奈莉爾略帶贊歎的語氣,如此說道。
常态下的血棘,整個荊棘嶺都是它的獵場,而一旦發生暴動……
“生命之敵。”
洛爾終于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毫無疑問,這也是一柱神明,但它無念無識,隻有生命進食繁衍的本能。
“那伊蘭達妮去哪了,她應該可以控制血棘才對?”
洛爾蹙着秀氣的眉頭,擡手摸了摸脖頸處黯淡的血棘紋路。
“問題就出在這裏,棘罪大公是承載血棘之人,同時也是血棘的枷鎖,這個傳承相當重要,幾乎維系着凡世的存續。”
奈莉爾同樣也很困擾地說道。
“血棘會失控,隻可能是這一代的棘罪大公出現了某種狀況……”
這實在是困擾,無人知曉那座已經淪爲廢墟的荊棘宮内曾經發生了什麽,此刻這片血色的海洋,俨然已經完全活化。
任何敢于踏足的生命都會被無情的吞噬。
“麻煩了,沒有血棘的幫助,我們是打不開深淵之門的。”
因爲血棘的失控,伊蘭達妮生死不明,身爲荊棘騎士的溫莎都差點在反噬中身死,洛爾的血棘印記也徹底失去了效果。
奈莉爾歎了一聲。
“如果這樣,就隻剩下将神性領地強行沉入深淵這一個選項,但這風險太大了——
沒人能保證會沉沒到什麽地方,直接掉到煉獄之中也說不定。”
“先離開這裏吧。”
洛爾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好的辦法,血棘擁有罪之神性,可以斷絕其他神性的力量。
沒有誰能強行突破這片荊棘之海,何況它已經完全活化,也不是冥河之水能糊弄得了的。
隻能先離開這裏,後面再想别的辦法打開深淵之門。
至于伊蘭達妮……
“溫莎,你?”
洛爾聽見身後傳來地動靜,回過頭,驚愕地看着這位高大的騎士,她正用标準的騎士禮節單膝跪地,鄭重地說道。
“殿下,請允許我向您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