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安楠,我準許你走進這片黑暗,神明注視着你,但祂會引導我們,就如同祂會引導那些入侵者走入死路。”
阿米妮莫安慰着安楠,但她自己現在的情緒也沒多好,她恨不得甩開安楠,在黑暗中狂奔。
已經三天三夜,那個男人他一定快死了。
哪怕是巫師,在這裏也隻是凡人,甚至比凡人還要虛弱。
他能做的事不多,無法撼動神明的意志,這裏是她的領地。
要如何處置他呢,她可以給他一點水和食物,這樣他就能活下來,活久一點,随她的心意,她想要讓他活多久就活多久……
阿米妮莫激動得難以自持,握着燈籠的手隐隐顫抖,那光芒在黑暗的隧道中明滅可見。
她才不讓他活下來呢,她要他看得到又喝不到,吃不着,一點一點絕望的死去。
隻有這樣才能洗刷他犯下的罪,他會被這墓穴中的力量吞噬殆盡。
她帶着安楠來到石門前,内心升起忐忑和不安,會不會因此而讓他逃走,不,這座墓穴很大,他沒有魔力,又迷失了道路,他跑不掉。
“轟隆隆——”
阿米妮莫拉動機關,石門漸漸升起,那個男人在另外一頭的石門附近,她的聲音激動得甚至聽起來有些尖銳。
“安楠,快走,他一定會想要逃跑。”
兩人奔跑過長長的隧道,果然,那可惡的竊賊已經不在隧道内了,阿米妮莫心急如焚,帶着安楠一路搜尋。
他走不了多遠——
果然,她們很快找到了洛爾。
他并沒能走出多遠,就因爲身體的疲乏而癱在地道的地上,簡直像一隻破爛的玩偶。
衣衫破損,長發披散着,從背影看簡直像是個女人,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死了嗎?
阿米妮莫心中突然一揪,這副模樣像極了那些她曾見過的死去的奴隸。
好在随着燈籠的靠近,男人的身子微微顫動着,似乎想要擡起頭,看清楚來者的面目。
但就是這個動作都有些無能爲力。
“王,他還活着。”
安楠壓低了聲音,但眼眸中流露着一個親衛應該擁有的警戒和寒冷,她阻攔在王身前,防備着眼前的男人可能的暴起。
“要我殺了他嗎?”
“不。”阿米妮莫當即說道,她壓抑住内心的激動,盡量不讓它暴露在親衛面前。
但那微微顫抖的火光還是出賣了她,她眼神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興奮和渴望。
“我要活捉他,幫我擡起他,我們走……”
“爲什麽要活捉,讓他死在這裏面不好嗎?”
安楠有些疑惑地問道,但緊接着她就看到自己的王越過自己走近了那個入侵者,她急忙追上去。
“王,小心點,不要觸碰他……您會被污染的。”
“别廢話,照我說的做,我要讓他當我的奴隸。”
阿米妮莫繞到前面,男人正好輕微地揚起頭,燈籠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蒼白的臉龐,
阿米妮莫屏住了呼吸,那本白皙精緻的臉龐沾染了些許灰塵,倒像是掩去了那種有點魔性的美麗。
就如垂死的凡人一樣,顯得十足脆弱狼狽,眼眸也像是無力般,甚至被這火光晃到。
這男人,已經完全看不出一開始敢追逐自己的勇氣。
阿米妮莫總算松了口氣,重新變得鎮靜自若,指使着安楠将這個男人像個布偶一樣扛在肩頭。
“王,要帶他上去嗎……”
安楠有些遲疑地問道,接觸一位男人對這個年輕的親衛來說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對于年輕有力的安楠來說,這個男人的身體很輕,比往日搬運的祭品要輕得多,他的身上還彌散着一股異樣的幽香。
她的文化水平不高,隻覺得這股味道十分好聞,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自己扛多久都可以。
少女心中突然這麽想着,升起一種異樣的情緒。
這似乎并不符合祭司長的教導,安楠隐約意識到自己正在觸發禁忌,内心愈發忐忑不安。
但阿米妮莫卻将全部心神放在了被扛在安楠肩頭的男人,聽到安楠的問号,她才回過神來。
上去?不行……
雖然阿米妮莫自認是陵寝的王,但其實她内心深處所信賴的領地,隻有這座龐大的墓穴。
陵寝中還生活着祭司們,還有郁蘭,她們會妨礙自己。
而這座地下墓穴,這是完全屬于她的領地,隻有她一個人,她可以把這個男人關起來,想讓他活多久,就活多久。
當然她最終一定還是會賜給他死亡,像一位真正的王一樣,行使權利,審判罪人。
這是他沾污神聖的代價。
“不,帶他去,去……去墓室!跟我來。”
阿米妮莫眼睛一亮,說道。
“王,墓室是您以前沉睡過的地方,是神聖的地方,而他不僅不敬神,還是個男人……”?
安楠心中愈發不安,但她的王卻如此說道。
“安楠,這是個可恥的竊賊,來這裏盜竊神明的寶物,我要讓他眼睜睜看着那些寶物,卻觸碰不着一丁點,一遍遍忏悔他的罪行。”
“而且那是【我】的地方,他在那裏不會有一丁點的力量,【我】也會看守他的。”
“明白了。”
安楠點點頭,表示順從。
很快在阿米妮莫的帶領下,她們來到一間比較寬敞的墓室中,其内擺放着一座冰冷的石棺。
周遭的石台上擺放着不知多少年代以前的祭祀王袍,這些王袍都曾經價值不菲,上面還鑲嵌着無數珠寶。
隻是已經在時間的偉力下腐化得不成樣子。
阿米妮莫蹙起眉頭,看着墓穴布滿灰塵的地面,她幹脆扒下男人身上破舊的鬥篷平鋪在地面。
這個舉動可把安楠吓壞了。
“王,您怎麽可以觸碰他……”
阿米妮莫也有些驚訝自己居然不假思索的行爲,但她裝作毫不在乎地說道。
“不要忘了,是我逮住他的……把他放下,安楠,拿出鏈子,将他鎖在這裏。”
“……是。”
安楠将男人放下,依言照做,用鎖鏈鎖住這個男人的腰身,一頭扣在牆邊的石墩,用鐵圈固定住。
阿米妮莫在這個關卡則取出水瓶,對準男人已經幹涸的嘴巴喂了點水。
男人嘴唇微動,汲取着水分,轉而稍稍睜開了眼,總算是看清了眼前女人的模樣。
無色的女人。
洛爾這麽想着,這個女人給他一種十分異樣的感覺。
她有欲望,但是十分淡薄,有情感,也無比微弱。
明明真實存在着,但給他的感覺卻像是一個空虛的遊魂,她似乎可以是任何人。
而阿米妮莫也第一次和洛爾對視,她驚喜地發覺這個男人的雙眸竟然也如此好看,哪怕是此時虛弱無力,也依舊像一泓清泉般潋滟。
“你被逮住了,小賊。”
她于是壓低了聲音,有些惡狠狠地說道。
“你隻能做我的奴隸,安靜地待在這裏,不要想着逃跑,我會給你水和食物。”
但男人隻是靜靜看着她,沒什麽反應。
他該不會聽不懂她的語言吧?阿米妮莫不禁有些失望和氣惱,正要發作,眼前的男人才張開雙唇。
“……你是誰?”
似乎因爲喉嚨的不适,聲音一時有些沙啞,洛爾問道。
“我是你的主人,和這個國家的王。”
阿米妮莫于是說道,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