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裏安娜似乎隻是伫立在原地并未動彈,但卻趁機将周圍的一切納入了自己的領地。
氏族跟王庭,最大的區别就是一者以夢之神性構築領地,一者以血之神性構築領地。
在與同族的交鋒中,後者會占據優勢。
但前者往往更爲詭谲莫測。
随着夢境的波動擴散,潛藏在陰影中的東西也被暴露出來。
那是一頭通體漆黑的狼獸,皮毛上有如活化的黑暗液體正在不斷蠕動着。
随着它從暗中走到光亮下,能夠看到不時有粘稠的黑色液體從其身上滴落在地上,在地面的石磚上留下一道道腐蝕的痕迹。
艾德裏安娜第一眼望去幾乎以爲那是英格麗妠的魔犬化身。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那并不是英格麗妠,那是某種更加危險的東西。
構造它的身軀的并非血液,而是實質性的陰影,那猩紅的豎瞳中蘊藏着連她也有些驚悸的濃郁獸性。
“真是不可思議……”
月宴侯爵在短暫的驚愕過後,竟然不由地發出贊歎。
“這可不是什麽影獸啊……”
“這是與月神一同完成偉大狩獵,并以此功績走到神性道路盡頭的煉獄主宰。”
艾德裏安娜說完,又像是好奇一般地問道。
“偉大的月神……祂知道您的造訪嗎?”
漆黑的狼獸并未回應她的話語,無窮無盡的陰影自它身下湧現,如潮水一般朝艾德裏安娜湧去。
“啊啦,要跟一尊神明交手嗎,這真是太過冒犯了……”
艾德裏安娜這般說着,精緻蒼白的臉上卻湧起詭異的紅暈。
“這可真是難得的體驗……看好他。”
她對米洛拉下達命令,随後身體在頃刻間如水霧一般飄散,融入了這靜谧的紫色幽光之中。
黑暗的遺迹上空陡然升起一輪血色的圓月。
在那血色的月輪中,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在漸漸變得清晰。
獅爪,蛇尾,肋生雙翼。
與上次洛爾窺見的不同,這一次,那猙獰的影子張開了背後的雙翼,自圓月中完全顯現。
外表明明無比猙獰可怖,但随着它在天空中張開雙翼,卻呈現出神聖的十字。
它渾身都籠罩在蒼白的鱗片中,在頭頂血月的照耀下,那些本已失去光澤的黯淡龍鱗被再次點亮。
流淌着血一樣漂亮的光澤。
但它的表情卻十分恬靜,沒有絲毫面對強敵的怒火和殺意。
洛爾竟然從一頭怪物的臉上看到了一種難言的優雅。
沒有震天徹地的嘶吼,也沒有來勢洶洶的攻勢。
它成一個聖潔的白色十字,無需煽動雙翼就漂浮在半空,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地面的生物。
如此平靜又如此傲慢。
已經死去無數歲月的龍,再次活了過來。
雖然這隻是在夢的領地裏,但那種威淩于一切物種之上的高傲依然顯露無遺。
哪怕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尊深淵中的邪神,但艾德裏安娜顯露出如同對方才是挑戰者一般的傲慢姿态。
洛爾終于知道爲什麽氏族會看不起普通的血族。
如果它們的先祖和長者曾是這樣偉大的生命,那麽這世上它們需要在意的東西也就沒有多少了。
早在那面畫布出現将鏡子蓋住時,洛爾心中便有所預感。
自己苦苦等待的救援似乎來了。
緊接着他便看到夜叉小姐化身的陰影狼獸,他知道四周的黑暗在這一刻是自己的盟友,他要找機會躲進陰影中,夜叉小姐自然會找到機會将他救出。
但可惜他還未行動,艾德裏安娜就展開了她的領地。
黑暗被驅散,四周的一切都被裹上一層紫色的迷離水霧。
漆黑的狼獸仰起頭注視着懸浮在半空中的龍屍,豎瞳中彌漫着洶湧的殺意。
地面升起無數陰影長矛朝天空中的身影射去,龍屍将雙翼合攏,擋在身前,如同化繭。
陰影長矛落在雙翼上,竟傳來鋼鐵一般銳利的金屬轟鳴聲。
它猛地張開雙翼,已經枯死的聲帶竟然發出壓抑地低吼,帶着肅穆的威嚴。
但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躍起,瞬間就來到它面前。
兩頭怪物發出激烈的碰撞,天空中血色月輪也在這碰撞之中變得模糊起來,就像一道水中的倒影,正伴随水面震顫的波瀾輕輕搖曳。
另一邊,那既能傳送又能照明,似乎還能充當開啓王庭鑰匙的鏡子被白色的畫布包裹住。
震怒的蒂麗修斯掠向空中,将那翩然落下的畫布一把擰在手中,但畫布卻幹癟了下去。
被裹着的鏡子竟然不翼而飛。
她将畫布展開一看,畫卷中一位瘦削的婦人正握着她視若珍寶的鏡子,朝畫卷外的她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蒂麗修斯明明已經怒不可遏,但出現在她那副愁苦面相上的卻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那語氣就像一位社畜在吐槽隻要出門就一定會遇到加班一樣……
她已經躲過了英格麗妠,躲過了艾德裏安娜,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躲過!
這麽念叨着,她化作一道血光攢進畫布之中。
随後劇烈的神性波動自畫卷内朝着外面散布開來。
洛爾在地面上感受着四面八方彌漫着的強大生命完全綻放的威勢,自己就像童話故事裏誤入大人國的格列佛。
隻要一不小心觸及到戰鬥的餘波,他就會被碾成碎片。
他觀望着,想要趁機偷偷朝一旁躲去,但一道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米洛拉,你……”
洛爾看着米洛拉那張還算熟悉的面孔。
原本臉上遺留的傷疤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光潔而蒼白的皮膚。
她的身姿挺拔,猩紅的眸子流露着凜冽而張揚的眼神。
跟那個他所認識的,内斂深沉的幫派領袖截然不同。
“主人讓我看守你,請不要擅自行動。”
自米洛拉背後延伸出數道血色的魔影,這些血線要比剛剛覺醒時更加強壯,正在猙獰地舞動着。
“米洛拉,你不記得伊森了嗎?”
洛爾後退一步,米洛拉身後的血線就像某種節肢動物的觸須一樣,正一點一點地逼近自己,呈現一種包圍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