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麗妠渾身沐浴着血氣,那如古典雕像般冷峻的面上帶着剛剛吸食過血液的绯紅,綻放出張狂邪氣的笑容。
而她懷中的洛爾則漸漸安靜下來,或者說陷入了一種近乎暈厥的狀态。
她睥睨地掃了一眼奈莉爾,奈莉爾瞳孔猛地一縮,一道血光如閃電般穿過。
奈莉爾飛速甩動手中的毛筆,數點金屬色的顔料被她甩向前方,在身前的空氣裏化爲數面鐵制的盾牌。
“吱呀——”
那頭鮮血彙聚而成的魔犬迅猛異常,伴随着一聲聲酸澀的啃噬聲響起,鋼鐵盾牌在鋒利獸齒地啃咬下變形,被活活撕裂破碎。
這些盾牌支離破碎,化作金屬色的顔料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奈莉爾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很難看。
她的畫作距離完成隻差最後一步,就能窺探見洛爾的起源,轉生在他身上,偏偏此時被這位異常強大的審判官阻撓着。
對方的神性一開始并不算強大,但在進食之後,那股緻命的氣息與之前幾乎判若兩人。
“是進食了那孩子血液的緣故嗎……”
不等奈莉爾再度用探尋的目光看向洛爾,魔犬已經朝着她再度發起進攻,像一道血色閃電瞬間就越過了走廊漫長的距離來到她的身前。
奈莉爾的身形就如虛幻的影子般消散在空氣中,原本站立之處出現一張空白的畫布,将巨大的魔犬包裹進去。
畫布被奈莉爾一把握在手中,卷成一道卷軸,同時用畫筆在其上輕輕點綴。
她将卷軸朝身後一丢,精準地丢在背後牆壁上,卷軸張開平鋪在牆壁上,變成一幅被挂在牆上的畫作。
此時空白的畫布中已經多了一頭血色的巨大惡犬,無數金屬鎖鏈死死糾纏着那龐大的身軀,但它巨大猙獰的頭顱卻從畫中鑽出。
正張開不斷流淌着涎水的血盆大口在奈莉爾背後徒勞地撕吼着,卻因爲那些畫中的鎖鏈而無法咬到對方。
“這樣你就沒有幫手了……”
奈莉爾微微喘息,看向英格麗妠懷中的無力低垂着眉眼的嬌美少年,自始至終她的目标都是洛爾。
眼前的血族距離古老者已經很近很近,甚至随時都有可能跨過那道天塹。
血月是月神暴戾陰暗的化身,到古老者這個級别的血族,已經可以某些程度視爲血月在地上行走的使徒。
在血月照耀下,除非是神明親臨,否則不會有誰能殺死一位古老者。
英格麗妠看到自己的魔犬被封印在畫中,心中再度燃起惱怒,她已經從洛爾的血中得到了短暫的滿足。
既然這樣,接下來就把眼前這個膽敢挑釁自己的不知死活者徹底殺死。
英格麗妠正欲放開手腳跟對方厮殺,忽然微微抽動鼻子,臉上浮現一抹無比明顯的厭惡。
“惡心的蒼蠅怎麽來得這麽快……速戰速決吧!”
她擡起蒼白的右手,遙遙對準奈莉爾,奈莉爾見狀則嚴陣以待,左手低垂,握住那長長的毛筆。
既像是畫家,又像是戰士。
英格麗妠手掌微屈,奈莉爾沒能察覺到攻擊自何處傳來,但下一刻,她臉上浮現一抹錯愕。
對方的目标是她身後的被封印的魔犬。
牆壁上被鎖在畫中無能狂怒的惡犬哀嚎一聲,坍塌成一股血液的洪流,自畫布中流出,席卷着回到英格麗妠身旁。
血河被英格麗妠收攏進身體内,然後無窮無盡的血光朝着四周釋放,血色的光芒覆蓋着這段狹長的走廊。
将每一寸牆壁,地闆和天花闆都化作某種沼澤般蠕動着的黑暗。
英格麗妠站在中央,渾身散發着濃郁到近乎實質般的血氣,像地獄中走出的惡魔。
領地?獸巢。
在歡場中她無法展開自己的領地,因爲那是月宴侯爵的領地,一旦感受到同級别的神性領地碰撞,對方會直接從安眠中蘇醒。
而現在,她展開了自己的領地。
這段狹長的走廊已經被神性侵染,化作漆黑獸群的巢穴,蠕動着的黑暗中,睜開一對對饑餓猩紅的獸瞳。
奈莉爾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對方懷中的洛爾,但已經心知無法力敵,隻能回身鑽進剛剛封印魔犬的畫作中。
畫中回廊。
美之神性的駕馭者可以在自己的畫作中穿梭,精通此道之人甚至能夠憑借此實現短距離的傳送。
畫作被緊急封閉,但背後響起無數毛骨悚然的犬吠和啃咬之聲,奈莉爾沉着臉在自己的畫作中穿行。
但她并未察覺,一抹深沉的陰影在畫中的一角顯現,一點一點朝她靠近。
“跑得倒是挺快。”
英格麗妠不屑地擡了擡眼,四周蠕動的黑暗沼澤漸漸消散,重新變成城堡四層平平無奇的一段走廊。
她雖然有些好奇怎麽會有一個如此厲害的凡人藏身在血族女爵的城堡裏,但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
“……就像你一樣?”
洛爾有些虛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讓英格麗妠原本狂氣的臉色猛地一沉,她一把掐住少年的脖子,将他舉起來拉到自己面前。
“你再說一遍。”
這幾個字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樣,她注視着這俊俏可人的少年一副虛弱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
但那雙漂亮無比的眼眸中卻偏偏流露着倔強和嘲弄。
這樣的眼神,恰如彼時彼刻。
一瞬間的怒火讓她有種打亂自己計劃,不管不顧把這個不知死活的混蛋渾身骨頭盡數碾碎,和着血液一同吞入腹中的沖動。
“咳,咳咳。”
洛爾感覺到掐着脖子的手正越發用力,求生的本能讓他将雙手握住對方的手臂。
“我可,還……救過你呢……”
“審判官大人。”
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句話,卻讓英格麗妠幾乎氣得要瘋過去。
“好,好,好,我謝謝你……”
猩紅渴望或許都沒有此時壓抑怒火這般難以忍受,英格麗妠深吸了口氣,喃喃着。
“我一定會好好的,感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