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算不算是臨陣磨槍。
而且上邊又給每人發了一根長槍,要求也得槍頭雪亮。
上陣扛兩根長槍,陸明不知有何用,但若是兩根槍頭不磨亮就沒早飯吃。
領了兩個窩窩頭扛着兩根長槍,陸明他們便在江城這個小頭目的帶領下跟着隊伍出營,往雲陽城的方向走去。
前鋒左營其他人也都是扛着兩根長槍,并不隻是陸明他們,諸多人成群結隊每人扛着兩根長槍走在官道上倒也有幾分長槍如林的氣勢。
一路上大家夥有說有笑很是輕松,看着不像是要攻城的樣子。
而那些專門負責扛旗之人穿得很是整齊,更是身披擦了油的光亮皮甲,個個高大威猛,全都一副兇神惡煞的彪悍模樣。
陸明邊走邊啃着一個窩窩頭,剩下的一個留着。
小半個時辰後,一千多人的前鋒左營,這才亂哄哄來到距離雲陽城西城五裏開外,一處已經丢荒的田地裏停下腳步。
四周也都是其他各營的人,每個營負責一段城牆,不管是攻城之時或者日常的封鎖巡邏。
待初秋清晨迷霧散去,衆人張大嘴看着不遠處在朝陽映照下,高大巍峨少說有十丈高,仿若巨牆崖壁般的厚實城牆。
除了飛,這般高的城牆不知道該如何攻上去。
此刻,雲陽城頭上也是人頭晃動刀槍如林,旌旗招展。
隻是不知爲何,城頭間隔不遠便冒起道道黑煙。
然而看着不像是做早飯的樣子。
當晨風徐來,迎面仿佛能聞到空氣中一股極爲濃郁的屎尿惡臭之時。
随即衆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都将目光往雲陽城頭看去。
一時間居然鴉雀無聲。
“這他娘的,城頭上那幫孫子是在熬制金湯!”
有人突然驚呼。
接着如同炸了鍋一般,衆人紛紛對着雲陽城頭破口大罵,也不管守軍能不能聽到。
“扛旗的都站前邊,腰杆子都給老子挺直咯,晚上賞你們二兩酒!”
“那些長得歪瓜裂棗,渾身埋汰的就不要往前湊~~~~!”
“瞅啥,說的就你……!”
一個當值的頭目大聲嚷嚷着,開始進行所謂整軍布陣。
陸明雖然個頭還算高挑,但太過黑瘦,模樣平平無奇,身上的号服更是松松垮垮,有礙觀瞻。
要不是這幾天的吃好喝好睡好,不要說扛兩杆長槍,就是挂在腰間的刀都嫌沉。
不用說,陸明這副有損義軍威武的模樣,很是自然被歸爲歪瓜裂棗一類。
接着陸明便被人給攆到方陣後頭末尾,與一幫歪瓜裂棗,老兵油子待在一起。
除了不能離開本營方陣,對後邊的所謂精銳倒也沒有什麽過多約束。
将兩根槍頭雪亮的長槍往地裏一插豎着,該坐的坐該躺的躺,相熟的便聚一起唠嗑吹牛,幾個老兵油子甚至開起賭盤。
陸明剛來,人也不認識,便找了個人少的角落,有樣學樣也将兩根長槍紮入地裏,看着如若流油般的肥沃黑泥,雲陽城果然是魚米之鄉。
直到日上三竿,東南角傳來嗚嗚嗚的牛角号聲,而後便是九通炮響。
陸明以爲準備攻城,站起伸着脖子往四周看去,除了能看到人山人海,還看到在秋陽照耀下能閃瞎眼的如林槍陣,原來一人雙槍也是爲了虛張聲勢。
往遠處看去,陸明隐約看到一座高大城門的護城河前,一幫人正與城門樓上的人對罵,看來是勸降失敗氣急敗壞,開始跳腳罵娘。
而且兩軍對壘也并沒有書中與說書人所說的那樣,雙方各派一名将領,互通姓名之後,然後騎着高頭大馬你來我往大戰三百回合的情形。
不久之後便有幾十個人被押回中軍點将台之上砍了腦袋。
過了一會,一面染血繡着讨逆二字的大旗在中軍豎起,迎風獵獵。
當看到這面迎風招展的染血讨逆大旗之時,陸明一時間有些恍惚之感,不知如今城裏之人是叛逆,還是城外的他們是叛逆。
“嗚嗚嗚!!!”
嗚咽低沉的通天号角響徹天際,緊接着便是擂擂戰鼓之聲仿若滾滾驚雷在戰場上震響,城外聯軍開始準備攻城。
雲陽城裏也不甘示弱,同樣是号角響徹天際戰鼓震震。
原本人聲鼎沸的戰場再無嘈雜,随着戰鼓激蕩,讓人有種熱血沸騰之感。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從各處大陣後邊傳來哭喊的哀求之聲。
陸明往後看去,隻見一群男女老少被後邊兇神惡煞的輔兵提着刀槍攆着上前。
這些人都是雲陽城附近沒來得及逃進城裏的村民百姓。
城頭之上的守軍突然一陣騷動。
這些即将被押上攻城戰場的男女老少,與城頭上的守軍沾親帶故,甚至是守軍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
然而這就是殘酷的戰争,這就是所謂的蟻附攻城,用人命将護城河填滿,用人命登上那高大的城牆。
此刻,陸明方才那種因戰鼓驚天的熱血沸騰,已經蕩然無存,有的是悲涼。
陸明握着刀柄的手緊了又緊,但最終隻能無力松開,默默将頭轉開。
……
“列隊,挺槍!”
林立的長槍閃着寒光,将前邊的男女老少繼續逼着往前推進。
任由這些人哭泣哀嚎跪地求饒,前進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留憐憫。
陸明手執一根長槍木然跟在槍陣的最後邊。
所過之處,倒地的屍體,嫣紅的鮮血流淌滲入腳下肥沃的黑土地裏。
在離雲陽城二裏開外,血染長槍的方陣這才停下,而那些被驅趕的男女老少哭喊着來到百丈寬的護城河之畔,跪着向城上的守軍磕頭哀嚎祈求。
明媚陽光下,城頭之上一個披甲的絡腮胡校尉目光森冷看着不遠處的護城河畔,毫不猶豫将手往下一揮。
下一刻,漫天箭羽如同飛蝗一般,發出凄厲的破空呼嘯之聲,仿若烏雲壓頂般,遮天蔽日。
密集的箭羽落下,護城河畔如同突然長出一層白尾茅草,将那些逃到護城河畔的男女老少給生生定在地上。
一時間,護城河畔擁擠的人群如同被狂風襲過的麥子般成片被放倒。
頓時,護城河畔臨死前的哀嚎慘叫,驚慌哀求痛哭之聲響成一片。
頃刻間,血流成河,彙入護城河裏将河水染紅。
雲陽城鎮守這段城牆那個穿着皮甲的冷酷絡腮胡校尉,陸明也見過。
此人正是那天在官道之上,想要将他給滅口的追魂箭羅三。
此時,在前鋒左營隊前,一個大紅披風翻飛,身披黝黑鐵甲的中年将領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也面無表情看着遠處護城河畔的一切。
這名騎着高頭大馬的中年将領,正是前鋒左營的大頭目李潇。
或者說是前鋒左營先鋒将軍李潇。
因爲如今李潇的将旗便繡着如今的官職稱謂。
在李潇的身旁,陸明看到江城的背影。
待護城河畔再無一個活人之時,城頭上傳來悲恸的哭喊之聲,更是傳來破口大罵之聲,有罵城下聯軍,有罵城頭守軍。
李潇目光冰冷,森冷一笑,手一擡,傳令兵扛着的号旗揮舞,第二批人被押了上來。
這次被押上來的人裏除了男女老少,還有許多戰戰兢兢身強力壯背着沙袋的民夫苦力。
比起之前,這些人多出了不少能當盾牌的門闆。
然而即便有門闆,很多人還是被城上如若飛蝗的箭羽射倒在地。
倒地之人直接死去還好,沒死之人隻能在地上慘叫哀嚎等死。
如今,百丈寬的護城河仿若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更像是煉獄裏的冥河。
隻是一上午,原本雲陽城寬闊清澈的護城河就已是血染,漂浮着成千上萬,不計其數的屍體。
中午的時候,陸明他們退下,換上其他營之人與一些輔兵。
将一根長槍留給輔兵,回營的路上,除了一些老兵油子,大家夥已沒有了早上來之時的那種說說笑笑與輕松。
“全營待命,沒有當值管事手令,任何人不許擅自離營外出,違令者斬!”
回到營地所住帳篷,大家都是倒頭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些情緒低落。
不知道這等圍城之戰要攻打多久,要死多少人,而他們又能活多久?
比起别人,他們這個小隊除了陸明,其餘九人都是雲陽本地人。
今天上午那些被押着去測箭填護城河的人裏,何嘗沒有與他們沾親帶故之人?
陸明也躺在床上,一旁的江城沒有回來。
不知江城見到今天上午慘烈的攻城情形會有何等感想。
陸明暗自歎了口氣。
在這亂世之中,他們這些卑微的底層之人,連自己都是朝不保夕,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
要是能如同故事裏的神仙一般逍遙,有着移山倒海的神通……。
甚至有着力挽亂世狂瀾,阻止今天這等人間慘劇發生的能力……,那該多好。
想到這,陸明更是堅定想要步入修真的決心。
比起普通之人,他有修真的靈根。
比起沒有機緣修真之人,他有煉氣真言。
何爲修真機緣?
這不就是他的修真機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