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都要了抄錄,那甯丹引處自然是少不了一份的。
哪怕他不看,蘭清也會爲他備着一份。
此時的甯丹引正爲遊世雲的事情發着愁。
這抄家的銀子到了皇城之後,他自然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在分撥完戶部所需之後,其餘的都是撥給了九子龍樓。
這些錢糧對于九子龍樓來說簡直就是及時雨,加上過幾個月将要收上來的賦稅,這簡直就是繕京郎有史以來最“富有”的時刻。
那甯丹引自然是要讓遊世雲加快九子龍樓的建造的,甚至想要讓遊世雲現在就着手再開始建造另一座九子龍樓。
遊世雲看着到自己手中的錢糧卻是尤爲的清醒。
他知道就算有這麽多的錢糧,在剩餘的五座九子龍樓的所需面前,這隻能算是九牛一毛。
要知道,一座九子龍樓的花費便是六百多萬兩,還不算糧食還有其他的支出。
仙助國一年的賦稅收上來的銀兩也才不過四百餘萬兩,就算把其他賦稅所收之物也換作錢糧,算上朝廷的各項支出,還有這種事務,能餘下一百萬兩閑錢就已經是極好的了。
遊世雲又怎麽敢在開始建造另外的一座九子龍樓。
遊世雲也是首次違抗甯丹引的命令。
甯丹引知道這另開一座九子龍樓的建造影響甚大,但是他面對越來越緊迫的時間,他還是想試一下。
遊世雲的果然“忤逆”讓甯丹引稍微清醒了幾分,但是他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既然另外開建一座你不肯,那就讓遊世雲把這半座的建造速度加快。
遊世雲得了錢糧便沒有了拒絕的理由,他隻好加快了這半座九子龍樓的建造速度。
他的心裏是苦楚的,他所管的繕京院裏頭的情況他最清楚不過了。
莫說二百萬來兩了,就算是再來二百萬兩,他也并不會覺得輕松多少。
他悶着心中的苦楚,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戶部。
他心情低落到了極點,隻記得當年自己沒有做這繕京郎之前的很長的歲月裏。
自己心情煩悶了,總會來到這裏,來到自己的鍾伯伯的衙門裏,他總是能開導自己。
遊世雲來到這裏,按戶部看門的人自然是認識他的,并不敢有絲毫的阻攔,也沒有前去通報。
這是繕京郎的權利,是甯丹引特許的。
繕京郎雖爲五品官,但是在四品的面前他也不會有絲毫的遜色。
隻因那宮殿的建造,是被甯丹引放到首位的,絕大多數的事務都要以繕京院爲先,就算是要見朝中大員,那些高得沒邊的大官也是要見的。
當然,這二品的幾代繕京郎也沒有見到有誰是敢招惹的。
但是遊世雲是鍾伯平看着長大的,那看門口的不至于如此沒有眼力見去攔。
遊世雲眼睛看過了那守門的中年人。
在他的印象之中,以前守門的是個老漢,見着她總是一臉缺了牙的慈祥。
如今這守門的男人雖然客氣,但是他多少還是看見了男人眼中的厭惡。
這也是現在大多數平民百姓看他的眼神。
何至于此啊?
遊世雲把頭都低落了幾分,一路走到了鍾伯平的面前。
“鍾伯伯。”
遊世雲隻是打了個招呼,也沒有說什麽事情。
換作往時,不管有沒有事,他總是會多說上幾句,不爲别的,隻因他天生就樂意說話。
隻是此時他變得沉默了。
鍾伯平一眼就看出了這孩子的難處,他開口道。
“剛從陛下那邊過來?”
遊世雲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鍾伯平歎息一聲,還是向遊世雲孩時、輕壯時一樣,拿出了些零嘴小果塞到了遊世雲的手裏。
不一樣的是,以前的零嘴都是鍾伯平準備的,身邊的孩子們長大了,他便沒有再做這種逗小孩的事。
這次的零嘴是官善道孝敬鍾伯平的,此時也正好合适。
遊世雲盡管心情低落到了極緻,但是他還是接過了零嘴,默默的塞到了嘴裏。
“陛下讓我開始另一座九子龍樓的建造,我沒有答應。”
鍾伯平猜到了個大概,也猜清楚了個大概。
原本他想要歎上一口氣,但是遊世雲已經這副模樣了,自己這個做長輩的要是此時顯了“弱”,那這個孩子還能有什麽依靠呢?
“你是對的,再開建一座九子龍樓,花費之巨恐怕駭人聽聞,倒是苦的是你,更是百姓。”
遊世雲聽到苦的是百姓,他心情更顯低落。
就連原本都要送到嘴邊的蜜餞桃幹都被他垂落的手帶走了。
“陛下現在讓我加快這半座九子龍樓的建造,我領了錢糧,沒有辦法拒絕了。”
“可是之前我苦的就是工匠,苦的就是百姓。”
“現在要加快九子龍樓的建造,花費必然加大,這手裏的銀錢過不了三五個月便又會告急,就算到時賦稅收上來了,也撐不過半年又會回到之前的困苦。”
倒是苦的還是百姓。
遊世雲一手抓着一把鍾伯平塞給他的零嘴,另一隻手是剛剛那一塊蜜餞。
兩手相碰時,他才發覺自己剛剛所拿的那一塊蜜餞都還沒有入口。
他這次結結實實的将蜜餞送到了嘴裏,嘴裏嘗到了甘甜,是塊品質很好的蜜餞。
隻是這樣的甘甜都除不了他心中半分的苦楚,食之并無半分味。
“我原以爲等來了這筆抄家含血的錢糧,我就能待他們好一些了,将克扣他們的月錢補給他們,然後我們再慢慢建這樓,日子能輕松些。”
“如今手裏有了銀子,我卻不想着先将克扣他們的月錢全數發放到到他們的手中。”
“月月拖,日日欠,今月發年前,下月發年初,那可是數萬人、過萬戶的衣食所需,如今已經積累成了上百萬。”
“現在我竟然怕了,怕發給他們之後,我又再回到那種手裏、庫裏缺錢難辦事的情況。”
“鍾伯伯,我怕我再一次面對是否要克扣他們月錢,再經曆那種抉擇難安的心境......”
鍾伯平不用聽遊世雲講這些便能知曉他的苦楚,現在聽了遊世雲的言語,更覺虧欠。
當初便是他覺得遊世雲能擔這副挑子,将他舉薦爲繕京郎。
遊世雲雖然沒有怨鍾伯平,鍾伯平看見這孩子這樣,他的心中也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