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絲綢輕衣,盡管已經破爛不堪,身影體态都顯露無疑,衣服的材質還是極好的,使他在地下爬行都輕若無物,沒有絲毫動靜傳出。
爬行出來之後,他以一種詭異的姿态在站了起來,每每看到其關節處,雖是人影,已經沒有了人樣。
此時的常世雨體表已經蒙上了一層不薄的膠質,已經有了些“繭”的模樣。
佛堂的幽暗絲毫沒有影響到枯瘦人影,他躲過了門口稍微暈染的月光,從佛像底座處出來之後就爬向了後面更加黑暗的位置,靠牆而站,讓人難以察覺。
常世雨自然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出現。
枯瘦人影就這樣靠牆移動到了常世雨的身後,像條毒蛇在匍匐等待,伺機而動。
看常世雨久久都沒有動作,他遠遠的就伸出手來,向着常世雨。
光秃秃的腳上沒有穿鞋,腳闆實實在在的踩在了滿是灰塵的地闆上。
他向着常世雨的方向行走,兩腳雖然也是交替,但是不甚自然,關節處并不活絡,擡腿時不能屈膝,踏步時也不能直腿,不似人般動作更像是提線木偶。
一步兩步三步,詭異的步伐聲微勝過院中落葉,輕若無物。
一輪掩藏聲勢過後,雙手已然靠近了常世雨的脖頸,雙手有些纖細并握爪狀,其中每條手筋都脹得誇張,氣力怕是尋常壯年都比不得。
正沉浸中褪殼生千功的常世雨已然察覺到後方的不善,原本就在排出雜質的後背多蒙了一身汗液。
他一早就察覺到了後方有人,這種情況他已經經曆了數次,像是直覺的微弱靈識總是準确的,隻是他沉浸功法一時分不開神。
枯瘦人影太過靠近之後,死亡的躁動狂跳才将他的精神拉了回來。
他迅速撲向了自己立于火堆旁的刀,在剛剛身前的位置翻了個跟頭,躲過了那滲人的指爪。
回身看去,靠着門外灑進的那點月光才看清對自己圖謀不軌的是什麽。
那顯然不是個活物,是常世雨最近很熟悉的東西。
那是一具屍體。
觀其模樣,似人非人,身穿的绫羅綢緞倒是金貴但已經全不完整,應是死去年數不長,身體枯瘦略有幹癟失去活力,算不得僵屍,隻能說是最低等活屍。
屍體死而不僵,動而成活屍,屍體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水分,顯得蠟黃,爲追求血液補充自身,隻能害命。
掐脖劃喉的招數被躲過,活屍張口嘶吼,繼續向着常世雨撲去,欲将尖利的指爪刺進常世雨的喉嚨品抿其鮮血。
常世雨到時活屍倒是不怕,邪修煉制的二百年的僵屍比這兇猛得多他都對拼過,區區活屍還不至于讓他害怕。
簡單的拔刀,刀技——狂鐮。
“這邪物也不厲害啊,爲何佛廟都敢行兇,這廟宇已經沒有佛蔭庇佑了嗎?”
活屍被直直的砍上了一刀,由頭頂砍到了雙腳,被對半而分,再無半分兇險。
常世雨已經粗略的看過了引意成術的功法,當然知道了平日裏劉叔傳授的刀技不叫螳螂刀,而是取自狂刃螳螂的殺意創造的刀技——狂鐮。
這也是一門十分實用的功法,參悟萬物,凝練術法。
以力學形、以識學神、以念學意,終而引萬事萬物之深意成自己之術。
雖劉白說這兩門功法不是最好的,但是從實用性來看也可以看出劉白的用心。
伴随功法記錄在冊子上的還有劉白所創的諸多刀法,有平時常世雨學過的,也有他不曾見過的。
但他現在也沒有時間去細看那些,能知道這招叫狂鐮就不錯了。
常世雨持刀作防守姿态斜橫在自己身前,向着活屍來時的方位尋去,想知道是否還有其他的活屍或是危險。
順腳還朝幾乎熄滅的火堆踢了些枯葉和樹枝,好讓佛堂再亮上一些。
“活屍是從屋内靠近我的,可我初進佛堂時明明就有四處觀察過,不可能有洞口讓他偷偷進來。”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活屍,衣服破爛有鮮麗,材質是上乘的流連蠶絲,身上裝飾多是丢失,披頭散發,脖子處隻剩有一件纏繞幾圈的金屬飾品,已經被常世雨劈成兩半,應該是近十年死去的官貴之人或作的活屍,從山間的哪座墓裏出來,躲進了佛堂殺害路過借宿的過客。
常世雨警惕的繞牆又走了一圈,并沒有看到有任何能進來的地方。
正在疑惑之際,看到了佛像底座有一碩大的洞口,被一塊大木闆半遮着,差點被遺漏。
常世雨從火堆處取來一燒着的木柴,伸進了洞裏,手裏持刀蓄勢待發,随時準備再次揮出。
幾番觀察過後才确認裏面是空的,沒有别的活屍存在。
洞口像是原本不存在的,但不知道是被什麽打爛了佛像底座的後方,在佛像的蓮座下方磚石處生生鑿出個大洞來。
洞口周遭都是不平的磚石,隻有地下是光滑的,應該是被那具活屍長久活動磨得光滑。
在确定裏面并沒有危險之後,常世雨自己也鑽了進去。
佛像内部是中空的,空間并不大,僅有佛像的一半,比進來時的洞口還要小上一些,剛好能容納一個人,内壁是一層土沙和木柴。
不經意的碰撞,便能引起佛像抖動,這便是佛像比佛堂看起來更幹淨的原因了。
“沒想到,世人尊敬的佛陀也能被邪祟用作藏身,佛教竟然不管,佛竟然也不管。”
“但是這倒是個好的藏身處,或許我可以在此化繭,倒是免去了一些憂愁。”
常世雨身上還挂着先去排出的雜質,他也不敢将這些清除幹淨,怕這些還有什麽别的用處。
他盡管不渴但也拿起水壺猛灌了幾口水。
再将外面的火堆熄滅,用燃盡的草木灰将殘餘的炭火也掩蓋,刀鞘收好,刀依然握在手中。
進了佛像之後,将外面的洞口蓋起,将刀淺插進佛像内壁,盡管收住了力氣,也估算過距離,但是佛像外部還是冒出了點點刀尖。
佛像蔽體,難以被發現,也算安全。
常世雨站在刀上開始認真運起了褪殼生千功,開始了化繭褪雜。
南方一處佛門地界。
一位老僧口中念誦的經文突然停下,口中輕道:“咦?我佛門欠下了一份善緣,又還上了一份善果,如此細枝末節之事爲何能影響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