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藏書閣後，三人相續挑選了幾本想看的書籍，有武學典籍，有奇珍錄，也有雜七雜八的書，挑了處靠窗邊光線比較好的地方，搬來了三張椅子便開始看。
藏書閣是禁止吵鬧的，但也有不少人小聲嘀咕交流，内容或許跟書有關，也可能是此處僻靜，适合說些悄悄話。
楊曉峰和陸鹿來此看書時也時常交談，常世雨這個看不進去書的人就更是了，總是說起話來就沒完，爲了不打擾到别人隻能閉嘴忍住不說話，捧着書發呆，所以他不愛來。
今日的常世雨很不一樣，拿着書看得津津有味，窗邊的微風拂過吹散了些他身上的土氣，倒真有些書生的模樣。
陸鹿湊近楊曉峰耳旁，跟他說着悄悄話，“表哥，世雨好像變了，有些不一樣了。”
楊曉峰瞥了一眼正在認真看書的常世雨一眼，用隻有陸鹿能聽到的聲音回答道：“變得你不喜歡了？”
陸鹿白了他一眼，說：“我沒開玩笑，以前他哪能這麽認真的看書啊，是不是赤血果被搶刺激太大了，這萬一看成書呆子了怎麽辦？”
楊曉峰合上了自己的書本，認真的看了眼常世雨，沒有發現自己的好兄弟有什麽不一樣的。
“看他的樣子不像有事，可能隻是喜歡上看書了吧，也該認真學點學問了，天天舞刀弄槍的哪能行啊。”
陸鹿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好長時間，換作以前，常世雨肯定是開始引起話題的那人，雖然現在也是，但是他卻沒有說半個字。
晚飯時兩人問他爲什麽看得如此入迷，話題他一點都不參與。
“啊？你們有在談論什麽嗎？我都沒有聽到。”
楊曉峰和陸鹿相視、皺眉、點頭，雖然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是都從對方的眉宇之間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世雨還是那個世雨。
晚飯過後，外門在逸雲山腰，尋常山峰遮擋不住，太陽還在西南。
山上的日子要比山下稍長一些，原本的常世雨總是一整天都在練功打坐，晚飯過後會選擇休息一下也是爲了做好準備下山。
今天他大半天都坐在藏書閣裏，休息得足夠了，才發覺好久沒有看過這周圍的風景了。
小時候倒是貪玩到處去看，但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再大一些就都是練功打坐，住在山下加上往返，每日都很充實。
山腰就已經是身居雲端，祥雲白鶴時常出現，亭台樓閣也時有仙氣缭繞，已經是凡人們所憧憬的仙境。
也許是常年在此的緣故，再美的風景成了日常都變得普通了些，或者說跟自己關系不大。
自己隻是山上的一個普通弟子，丹不善煉，符不善畫，咒不善施，隻是練得一些外門武藝，得了個金剛境，下了山去，也隻是一個力氣稍比常人大的後生。
修仙嗎？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十六年了，他的人生第一次多愁善感了起來。
回到家中後，夜色墨染下，看了看栽下赤血果樹，他将從藏書閣内所借的書拿了出來，順帶也從山上拿了一些紙筆。燈油并不值幾個錢，他一左一右點了兩盞燈便将山中那份意猶未盡默默續起。
劉白心中有愧，今天也是難得去山中走了走，走到夜都黑了才湊巧遇到一隻雙紋鹿，雖然不是什麽珍獸，但也算是有些收獲。
回到草木廬時，看見常世雨那半側屋子燈火熒熒，半開的窗戶以他的眼力自然是可以看得見常世雨在裏面讀書的。
以前獵得什麽都是常世雨處理的，這孩子懂事早得很，現在難得如此用功他也不忍打擾，常世雨也讀得入神，劉白便自己處理起了雙紋鹿。
雙紋鹿體型并不大，跟尋常人家養的看門狗差不了多少，每年夏冬身上都會根據所處的環境更換不同顔色的皮毛，劉白獵得這隻身上的紋路已經不是簡單的顔色，雙色彙成了樹葉和枝杈，應該是有些年歲了。
偷摸着來到隻有一個簡單棚頂的廚房，點了盞燈，劉白将雙紋鹿放在案闆上，從背後将自己的佩刀解了下來，出了鞘，靈光在昏暗裏有些晃眼，看着這久不出鞘的佩刀，他也是有些感慨。
不過感慨歸感慨，他還是将這刀當作尋常菜刀使用，長長的刀鋒在他手上切肉剔骨并沒有什麽不方便的，這是他跟這刀多年磨出來的默契，三下五除二就将鹿肉一塊一塊的切入洗菜用的盆中。
等到他端着滿盆鹿肉走到竈台準備生火的時候，常世雨已經取了火折子，點燃了一些取火的茅絨往竈門裏送。
“劉叔，還是我來吧，您剛回來先去歇息一下。”
劉白微微一愣，才發現常世雨已經放下了書，來到了竈台前，想來自己動作挺輕應該是沒有驚擾到他的。
但常世雨已經這樣說了，他也隻能點點頭，不想辜負了孩子的這份心意，便将拿在手上的鍋鏟也一并給了常世雨。
唉，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懂事得太早了些。
不過劉白又望了望自己的草木廬，又覺得懂事得早也沒有什麽不對。
今晚他們這兩口之家多吃了一頓，這也是這一家子很平常的一件事，多吃一頓與少吃一頓都很平常。
一盆鹿肉在他們嘴下沒剩一點，吃完過後常世雨看了一會書便睡去，劉白則有些睡不着，看了看散放在桌案上的紙筆若有所思，搖了搖頭還是走開了。
常世雨朦胧中聽見有些聲響，想動當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老爺老爺，您要的老花樹根我給您找回來了。”
畫面中一個穿着華貴錦服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在擺弄一盆有些蔫了枝的玉牡丹。
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也是捧着一盆光秃秃的樹根跑了進來。
常世雨立刻就明白了，這位老爺就是朱老闆，自己又一次在夢中看到了朱老闆的記憶。
老闆接過了管家手中的老根，端詳了許久，很是滿意。
“根支剛勁，如龍蛇交纏，樹樁粗大一看就是肥力十足，這老根接上夫人所喜歡的花一定能重新開的更豔。”
朱老闆向管家投了個贊許的目光後便用剪刀和小刀在老樁上忙碌了起來。
對老樁一番修整過後，又将玉牡丹的一些好看的枝丫嫁接到了老樁适合的位置。
朱老闆的品位很是不錯，饒是看不懂的常世雨也覺得如此生長很是好看。
朱老闆極爲認真，嫁接時常世雨隻能看到花枝間的細處，小刀劃過老樁的細小處都清晰，周圍環境則是一片黑茫茫沒有被打擾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