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再度出來,對站在那裏的樓朝安道:“樓大人,裏面請。”
樓朝安聞言,面色一松,微微颔首,跟着入内。
這是他第一次踏入她的宅子,隻覺得四周一草一木,皆是鍾靈毓秀,一如她的人一樣。
進了前廳,卻見一個寬大的屏風,橫在廳中,屏風後,隐約坐着人。
樓朝安腳步一滞。
“主子,樓大人請進來了。”陳伯在屏風前,恭敬禀報道。
“樓大人坐吧。”屏風後,傳出雲薇清冷的聲音。
樓朝安回過神來,臉上不由露出苦笑。
他現在要見上她一面,竟如此艱難。
他腳步沉重地走到離她較近的椅子坐了。
陳伯帶人上了茶後,便退到了一旁。
樓朝安看了他一眼,眉頭微蹙,“雲薇,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讓他們先退下。”
“樓大人,有話便直說吧,他們都是我的心腹,不會将你說的話,洩露出去的。”雲薇淡淡拒絕了。
樓朝安沉默。
良久,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目光透過朦胧的屏風,看着後面的女子。
她低着頭,似乎在翻閱書本。
即使隔着屏風,但她身上的那股獨特韻味,是隔絕不住的。
他能夠想象,她垂首翻閱書本時的,那種娴靜的美。
他放下杯子,将斟酌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我跟雲瑤已經有關系了,這件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雲薇聲音冷淡。
樓朝安頓了下,才接續道:“我如今……是自由身。”
“然後呢?樓大人想要我幫你牽線做媒?行啊,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看看,我有沒有那麽大的面子,能幫你促成好事。”雲薇不緊不慢道。
樓朝安唇角勾起,深深地看着她的方向,“是有一心儀的女子。”
屏風後,雲薇的目光在腿上的書本上,自然也就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
她敷衍而随意地說:“你且說說看。”
樓朝安目光柔和了一些,“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她時,便鍾情于她,若非造化弄人,該嫁給我的人,其實是她。但還沒來得及等我想到法子,她便另嫁他人了,我二人的緣份,就此折斷。好在三年後,她和離,我也回歸了自由身,如今,她未嫁,我亦未婚,我想娶她,不知她可願意?”
聽到這裏,再遲鈍的人,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雲薇眉間掠過厭煩,“樓朝安,我記得之前與你說清楚過,你何必糾纏不休?你我是不可能的,你最好趁早歇了那份心思。”
樓朝安見她毫不猶豫便拒絕了,心頭一沉,終是有些不甘,“爲什麽沒有可能?我倆本該是有正緣的。”
“不,我的正緣不是你。”雲薇反駁道。
“你的正緣……”
“是本王。”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打斷了樓朝安的話。
樓朝安僵了下,緩緩轉頭。
竟見容桢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
而他身後,還跟着裴清那厮。
樓朝安沒料到二人會來,更沒料到,二人不必通報,便能堂而皇之地進來。
他突然感到狼狽。
他面色難看地起身行禮,“見過攝政王。”
容桢并沒有立刻叫起,而是目光審視地看着他。
裴清亦是一臉震驚地瞪着樓朝安。
這厮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撬容桢的牆角。
吃驚過後,他心裏又有些興奮,唯恐天下不亂道:“樓大人還真是風流倜傥,這前腳才休了正室夫人,這後腳,就跑到清漪園來說什麽正緣來了,真是叫在下好生佩服。”
樓朝安本就覺得狼狽,這時聽得他明裏暗裏的諷刺,更覺得難堪。
他握了握拳頭,霍地擡起頭來,與容桢對視。
“攝政王有所不知,臣與雲家向來有婚約,而與臣指腹爲婚的人,正是雲薇,隻是陰差陽錯,緻使我二人錯過了。
還請攝政王,寬宏大量,成全我二人。”
聽得此言,容桢被氣笑了,擡手指了指雲薇的方向,“她,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爲何要拱手相讓,以成全你?
不管當年是不是陰差陽錯,他們雲家都将另一個女兒嫁給了你,而你既然之前沒有拒絕,那也便算是認下了那門婚事。
現在怎好意思,再重提你與雲家有婚約一事?
本王一直覺得你是個冷靜且聰明的人,處理大理寺的案子,也能做到公正,可怎麽到了你自己身上,卻這般糊塗迂腐,且纏夾不清?”
裴清在一旁,深以爲然地點頭。
“王爺說臣纏夾不清,可又怎知你自己不是以權壓人?至少,雲薇與你定親,絕非出自她本意,王爺不該用權力強迫她。”樓朝安壓抑着怒意道。
廳中一片死寂。
裴清都吓了一跳,愕然地看着他。
這厮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他竟說容桢是以權壓人?強迫縣主跟他定的親?
他觑了觑容桢的面色,生怕他動怒,連忙喝斥道:“樓朝安,你趕緊滾,别在這裏胡說八道!”
樓朝安不爲所動,看向容桢的眼神,甚至帶了淡淡的嘲諷,“我是不是胡說,攝政王最是清楚。”
容桢鳳眸眯起,眉間覆了一層懾人的寒霜,便想到雲薇當時确實不甚情願與自己定親,不由沉默了。
“誰說是王爺強迫我的?”就在這時,雲薇突然自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樓朝安隻覺得眼前一亮,目光不自覺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一段時日不見,她竟又更好看了。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便黯淡了下去。
隻見雲薇徑直走到了容桢身邊,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容桢俊臉上的冰霜,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一瞬間竟變得柔和。
“與攝政王定親,是我心甘情願的,樓朝安,你切莫再自以爲是。”雲薇目光冷冰且帶着警告。
樓朝安俊臉霎時變得寡白,眼底也是黯然一片。
之前,他一直覺得雲薇會跟容桢定親,是被逼無奈之舉,他也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可現在,聽完雲薇親口說的話後,才知,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測罷了。
“倒是我……自以爲是了。”半晌,他淡淡道,唇邊蘊了一抹苦澀。